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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桑胭點頭。
沈煜走到了前面。
桑胭依舊走在後面。
兩人各撐一把傘。沈煜的傘是黑色的。
桑胭的傘是透明的。
一片霧茫茫中,注視著沈煜優美的背影,故地重遊的桑胭偷偷想起了很多當初。
*
兩人上了樓,恭敬的進了屋。謝靈戴著老花眼鏡在書房看書。
謝靈的妻子吳莎一大早就開始在廚房忙活,知道桑胭今天要來,特地準備了一大桌菜。
等到見到桑胭不是獨自來,身邊還跟著沈煜,吳莎開心極了。
「哎呀哎呀,今天這都刮的是什麼風,把老謝這兩個關門弟子都一起吹來了,老謝肯定要高興死的。」
書房穿來謝靈醇厚的聲音,「什麼死不死的?我今天過生呢。」
一起走進書房,「老師。」桑胭喊。
「師父。」沈煜叫。
見到兩個最讓他喜愛的弟子來了,謝靈高興的摘下掛在鼻樑上的老花眼鏡,湊近了,將這郎才女貌的兩人看了個仔細後,才笑吟吟道:
「喲,今天沈煜也來了。桑胭,你看看,你這師哥對我好吧。昨天新聞還說他在國外宣傳新電影,我都沒指望他能給我賀生。敢情這是真的是特地為我趕回來的啊。」
「那肯定,我師哥拿的那麼多最佳男主角,要不是老師教,怎麼會有呢?」桑胭由衷的奉承。
謝靈跟吳莎並不知道沈煜跟桑胭結婚了,每次過來,他們還以師哥師妹的關係去定義他倆。
桑胭讓沈煜不要告訴謝靈夫婦他們的事。
沈煜難得看到桑胭說這麼多話,靜靜在書屋裡找了個位置坐下,慢慢欣賞個性慢熱的她見了自己喜歡的人,還是這麼能說會道。
「師哥心裡想著老師,早上臨趕著飛回來,就是為了給老師賀壽。」桑胭放下禮物,坐到謝靈身邊,陪許久未見的他說話,「我今天也推了好多事情,我經紀人都罵我了。」
「哈哈,小丫頭嘴還是跟小時候一樣甜。不枉我當初每次罵你都捏著,沒罵太過。」
謝靈現在從劇團里退休了,沒有再教人演戲,很少發脾氣,整個人和藹了不少。
「哈哈,也許就是罵得少,所以我現在演技才這麼差。」桑胭記得初來這裡的時候,她總被謝靈罵哭。
教戲的時候,謝靈很嚴格,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
那時的謝靈常說桑胭沒靈氣,覺悟差,一段戲總要掰碎了像複製的機器一樣全部精細的運轉出來,反而缺乏整體的感染力。
而與她完全相反的,便是謝靈的得意門生,沈煜。
他總是能對劇本有另類的渾然天成的解讀。一段戲就算他完全不照劇本台詞說話,不按劇本動作走,也能深刻的完成角色。
那年,在文工團劇院呆了十五年,後又被聘為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系教授的謝靈退了休,說了不想再教人演戲,卻還是勉為其難的收下了最後的兩個學生。
一個是十九歲的沈煜,被一個跟謝靈要好的導演送來,要謝靈在短時間內密集培訓,以期在之後主演的首部電影中表現亮眼。
一個是考電影學院藝考失敗的十七歲的桑胭。
桑胭的小姑陸芝跟謝靈的夫人吳莎是中醫藥大學的同學,說小姑娘天生喜歡表演,考藝考沒通過,成天躲家裡傷心,希望謝靈這樣的老前輩能點化指導她。
陸芝透過吳莎,讓謝靈幫這個忙,謝靈免為其難的答應下來。
那個春末夏初,沈煜跟桑胭一起住在謝靈跟吳莎的家裡,跟謝靈學演戲,度過了整整一夏。
謝靈了解他們的家境,知道這兩人都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卻沒想到那年短暫的師生情誼會讓他們二人在長大後每年都風雨不改的來給他賀壽。
其實連謝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天壽辰。
若不是今早桑胭一大早打電話給吳莎,閒散著過日子的老兩口根本就忘了今天還是一個特別的日子。
吳莎張羅了一大桌菜,四人坐在狹小的客廳里用午餐。
窗外雨依然未停。
飯桌上,沈煜陪謝靈喝了幾杯,謝靈在圈內德高望重,桃李滿天下,幾乎半個影視圈的從業人員都是他的學生。
如今,謝靈隱居鬧市,唯一登門的學生只有沈煜跟桑胭。
謝靈並不感到落魄,倒是欣慰。
多的不要,只要最好的就行了。
謝靈喝了酒高興,站起身來,即興給大家唱了幾聲崑曲。
祝壽宴的氣氛很快有了。
大家說話也沒個遮攔了。
吳莎打趣桑胭:「胭胭,你師哥現在是圈子裡第一紅人了,你對他好一點,他會念在你是他師妹帶帶你的。要是他能你合作一部作品,你鐵定走紅。」
桑胭笑著點頭:「好。」
「其實你師哥人好,就是什麼事都藏心裡,你別怕他。」
「嗯。」桑胭乖乖答應。
四人坐的是個小四方桌,一人占一面。桑胭跟沈煜正對坐著。
言談間,沈煜朝桑胭看去,視線滾燙。
桑胭低頭,幫謝靈夾菜。「老師,吃這個。」
說完桑胭,吳莎又關心沈煜:「你說你天天忙得像個不關機的機器,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肯定有三百天都呆劇組了,又瘦了,要多注意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