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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清人好說話,一開始他們也還有點放不開,但周導好幾次面無表情的打趣了郁清,換來的是郁清倒抽一口冷氣然後紅了耳朵的回應後,打趣他這件事就從周導蔓延到幾個副導,再到現在裴予來探班的時候,安保都會笑著問郁清是不是家長來陪讀了。
郁清要臉,可架不住這些人都是好意,是真心祝福他跟裴予的,也不能說什麼,只能由著他們拿他逗樂,畢竟他們連周導腦袋上的小揪揪都敢開玩笑說是村長腦袋頂上的智慧草……
他還能怎麼辦呢。
林姐好笑又好氣的看著他:「你怎麼總在這種奇怪的時候要面子啊?」
話是這樣說的,她的一顆心也稍稍落定了。
郁清能跟她玩笑,那說明的確沒有事了。
只是誰也沒想到,一周後拍攝小隊的人故意讓孟莊舟撞死人的那場戲出事了。
周導拍戲,很少用特效,車禍撞飛人也是直接真人上陣,當然不是直接撞,而是吊威亞,由郁清開車到指定的地點剎車,再利用威壓營造出將人撞飛的鏡頭。
為了這個,郁清還特意跟裴予學了車,雖然上路不行,但拍戲開一下還是可以。
因為被撞飛的那個演員需要吊著威壓在空中翻轉,然後重重落在地上,哪怕有墊子墊著,這對身體的損傷也是很大的,所以周導開拍前就說爭取一遍過。
拍戲的時候沒有什麼問題,周導說爭取一遍過,就真的一遍過了,只是郁清在車上仍舊沒有下來。
周導心裡一突,徑直過去開了門,就見郁清將臉埋在了方向盤和自己的臂彎里,讓人看不出表情。
周導喊他:「郁清?」
沒有得到反應。
林姐立馬就跑了過來:「清清?」
她試著說:「清清,裴先生今天就坐飛機回來了。」
她放柔了聲音:「他昨天說過今天回來探班的,你還記得嗎?」
然而這一次郁清還是沒有反應。
周導皺起了眉,林姐直接道:「清清,你想見裴先生嗎?你想見裴予嗎?」
「裴予到哪了?」周導示意她:「能打個電話聯絡一下,看看人能不能現在趕過來嗎?」
他又舉起了喇叭對著密切關注這邊的每個工作人員說:「先暫停休息一下。」
大家都是跟周導拍過這麼多片的人,演員入戲太深,他們也不是沒有見過,但這並不妨礙他們一個個都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曾經周導拍災難片的時候,就有一個演員入戲過深導致抑鬱了足足四年,最終還是以退圈告終。
因為這件事,周導自己都懊惱了很多年,每一次上節目訪談提到,都會沉默很久,表示自己很後悔當年沒有注意到演員的情緒不對。
林姐那邊也聯繫上了裴予——因為她是郁清的貼身助理,所以她跟裴予聯繫,不需要經過誰的手,可以直接聯繫到。
林姐:「裴先生說他剛下飛機,現在立馬趕過來。」
周導點點頭,又說:「你繼續跟他說話,女性的聲音比男性的聲音更適合引導情緒。」
在郁清進組前,林姐也看過劇本,她擔心郁清會通過車禍聯想到自己的父母,未雨綢繆的去進修了一下心理方面的課程,所以此時自然是能夠提刀上陣。
她蹲在郁清身邊,溫柔的跟他說郁清給她說過的他和裴予的那些事,努力的穩住郁清的情緒。
而在裴予出現在劇組,大步朝這邊走來時,林姐也終於如負釋重的說了句:「清清,你抬一下頭,裴先生來了。」
這話落地後,林姐清楚的看到郁清的肩膀微微顫了一下。
然後林姐就將位置讓給了裴予。
裴予不像他們不敢動郁清,怕引起應激,他直接伸手將人從車裡面拽出來,一把抱在了自己的懷裡。
郁清登時就從一個個昏暗的殼子落入了他最熟悉的溫度和氣味中。
於是積壓在一起的情緒徹底爆發,郁清的腦袋被裴予摁在脖頸處,沒有人看見,他可以盡情而又肆意的躲在裴予的懷裡哭。
裴予問劇組借了化妝間,徑直抱著郁清踏入了被提前清場的屋子,他坐下來後沒有著急著出聲,而是任由郁清先埋在他的脖頸處哭了會兒。
裴予算著時間,等到了差不多的時候,才低聲喊他:「小小。」
他問他:「可以跟我說怎麼了嗎?」
郁清沒有第一時間出聲,而化妝間的門又被人敲響,林姐率先探了個頭出來:「裴先生,你要的水……」
裴予擔心郁清哭太久會脫水,在進來前跟林姐說了十分鐘後送杯溫水進來。
他一點頭,林姐就立馬將水放在了他的手邊,然後又迅速的退了出去。
躲在裴予懷裡的郁清吸了吸鼻子,聲音又悶又低:「我就是覺得孟莊舟應該很難過。」
裴予沒吭聲,郁清輕聲說:「他明明可以這樣一輩子下去,但偏偏有人要打亂他的生活,有人要讓他成為殺人犯,就是為了看他能不能擁有人類該有的感情……」
說著說著,郁清的話就變成了:「我有時候想,如果上天讓你遭受那一切是為了能夠遇見我,那我寧願我們不要相遇。」
就像老道最初的想法那樣,沒人知道裴予的自閉症,裴予就在道觀里長大,拜入老道的門下。
他是教會裴予情感的人,但如果不需要經歷那些的話……裴予不學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