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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清拍了個照給裴予,又給裴予發消息:【叔叔你忙完了就早點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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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里。
裴予放下了手裡的手機,拿起了另一個躺在桌面上震動的手機,他動動手指回了個好,目光落在了郁清發來的表情包和郁清的頭像上。
郁清喜歡那些小動物,所以他的表情包全部都是動物類的。
裴予觀察過,他跟別人說話並沒有兩句之內必帶一個表情包,所以他手機里的那些,全部都是給他發的。
但其實裴予對「可愛」的認知僅限於郁清本人。
而郁清的頭像是別人摸不著頭腦的一張照片。
是用食材拼出來的一幅略顯簡陋和歪斜的畫,像是小孩子的作品。
不過,裴予和郁清卻清楚這幅手工畫的來歷。
是郁清的家作,也是裴予第一次幫他做的作業。
裴予沒有藝術細胞,去看什麼藝術館、博物館,不過是為了將內在的自己裹上更厚的一層皮,往裡懟得更深,不讓人察覺到一點。
這幅畫裴予完成的其實是有點頭疼的,當時郁清也不太滿意,他還記得少年鼓著腮幫子說完了這回自己肯定要倒數了。
可不知道什麼時候,郁清就將這幅手工畫翻了出來,拍了做頭像。
裴予沒有給郁清打備註,郁清還因為這個玩笑著問他是不是不會用。
那時裴予沒有說話。
他不給郁清打備註,是因為出差超過一周,郁清就會把自己的微信暱稱改成他們沒有見面的天數。
於是裴予就會借著被他置頂了的對話框,默默的和郁清一起數日子。
【裴予:待會有個跨國會議。】
【裴予:我睡半小時。】
【Y:好!!!不要開的太晚!我不在的時候也要注意休息![小心心發送.jpg]】
裴予斂眸,無聲的看著那幾顆小心心,目光瞥見另一隻還在亮起匯報的手機,最終還是做了決定。
當年因為沒有第一時間得知郁清受傷而以保護為名建立起來的網,也該剪了。
裴予拎起那一支有些年代了的手機,隨手就將其丟進了面前的水杯里,隨後起身進了辦公室旁的臥室。
他褪去外套和皮帶,隨手開了小夜燈,卻又想起什麼似的,靜默了兩秒,最終抬手關掉。
屋內徹底昏暗下來,拉緊了的深色窗簾讓月光沒有辦法溜進來一絲一毫。
裴予閉上眼睛躺在床上,幾乎是瞬間的,耳邊就響起了女人的冷笑——
「不過是一個不知道哪條母狗發了情偷生下來的野種,還真把自己當裴家的少爺了?」
站在門口的女人穿著一身昂貴的高定裙,即便在家裡,也始終踩著高跟,被打理的很好的波浪卷、沒有一絲瑕疵的美甲,無一不透露著她的偏執。
她站在逆光高處,想讓被推入地下室的孩子仰頭看她,卻沒能如意,便不由得更加厭煩:「那些東西,是你能碰的嗎?」
「那些,是給我裴家真正的孩子準備的。」女人輕笑一聲:「等我生下了孩子,你這條小野狗,要麼就變成家犬,要麼……就去街上求好心人給你兩根骨頭吧。」
八歲的孩子被這樣羞辱,也始終無動於衷,他像是感知不到情緒的機器人,即便因為自己不小心碰了一下鋼琴,就被人打得渾身都是血,身上沒有一塊好肉;即便他現在頭暈目眩,好像隨時都要倒下;即便他受到了如此不公平的待遇,他也依舊平靜。
因為有一個聲音,一個是他自己的,又好像不是他自己的聲音在他腦海里跟他說——
這就是人類。
無聊又無趣。
這個世界如何,裴家如何,他母親如何,他又會如何,他都不在意。
男孩看著女人把門關上,聽見她落了鎖,這才慢慢的蹲下身子蜷縮在角落裡。
地下室很冷,京都的秋天更冷。
他只穿了一件單衣,但這樣也好。
至少過低的溫度能夠止血。
男孩閉上眼睛,扯到自己身上的傷口時,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但女人顯然不滿意男孩的平靜,在等了半小時後都沒有等到男孩的哭鬧求饒後,地下室的門就被她猛地打開了。
男孩睜開眼睛,波瀾無驚的看了她一眼,又繼續閉上。
女人氣得深呼吸了幾口氣,才冷冷的勾起嘴角:「去,把天花板上的透光板都封上,不要給他留一點光。再去給我裝幾桶冰水過來。」
站在她身邊的幫傭低聲說:「少夫人,他畢竟是老爺點頭同意進裴家門的……」
女人瞪她一眼:「你現在就想要討好這條狗了是嗎?怎麼,你是覺得我生不出孩子,未來裴家註定要培養這個野種做繼承人了是嗎?!」
幫傭忙低頭:「不、不是,少夫人,您別激動,我這就去。」
等男孩頭頂的幾個窗戶都被封死後,整間地下室,就只有女人站的地方有光能夠進來。
而女人提了提冰水桶,沒有提動,便不耐煩的想要一腳踹下去,奈何這一桶冰水實在太大,這桶子足以將一個小孩丟進去泡著……
女人低頭掃了一眼,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一樣,抬抬手就指揮兩個幫傭:「去,把桶子抬下去。這麼髒的野狗,我可不想讓他踏進裴家的門,把他丟進去,讓他自己好好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