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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清沒有推開裴予,反而是主動抱緊了他。
他聞著裴予身上那熟悉的淡淡香薰,終於從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里緩過勁來。
但裴予卻嗅著他身上沾染到的、很明顯的那口枯井的味道,不由得皺了下眉。
他不是對那口井有什麼意見,事實上他的確就沒有在意過。
裴予只是聞不到郁清身上原本應該有的、和他同出一源的香薰味,就莫名的有幾分自己的所有物被別的什麼東西標記了的不快。
所以他不動聲色的用自己的手摩挲了一下郁清的頭髮,又摩挲了一下他的後頸……
直到郁清忽然退出去抓住了他的手。
裴予的兩隻手都有大小不一的陳舊傷痕,細細看去,有些甚至還是類似一個小圓形、像是菸頭的燙傷。
郁清還記得老道的「故事」里,那個少年傷到的是右手。
可現在,他卻是小心翼翼的捧起了裴予的兩隻手,落下一個又一個的吻。
很輕、很慢。
裴予停了停,還沒開口,就察覺到有更加滾燙濕潤的東西斷了線似的不斷砸落在他的手背和手心。
於是裴予想要去給郁清擦掉眼淚,郁清卻緊緊的抓著他的手不讓他動,然後將自己的整張臉埋進了裴予的雙手裡。
他的聲音悶悶的,還帶著點抽噎:「肯定很疼。」
沒有語氣助詞,是絕對的肯定。
郁清說:「那個爺爺想讓我寬心,林姐也說不要揭人傷口比較好,大概你自己都不在意吧。」
他輕輕蹭著裴予手上的繭,曾經他還嫌棄他的繭太糙,磨人得厲害。
裴予實話實說:「不疼。」
他感覺不到來自身上的疼,但是:「你別哭。」
他不會安慰人,郁清之前也腹誹過這件事,少時就覺得這樣的裴予真的沒有點人情味。
郁清紅著眼眶抬起了頭看他,薄唇被他抿得很用力:「可我覺得好疼。」
看到這樣的裴予,郁清只覺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膚、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就連他的一根頭髮絲都在跟他委委屈屈的說著自己好疼啊。
裴予抬手擦掉了他還在不停往下砸的眼淚,又垂首吻了吻他的眼睛,將那點鹹濕入唇。
就聽郁清又咬著牙問他:「你為什麼什麼都不跟我說?!」
裴予捻著他的發尾,將人圈入懷中:「我不想讓你心疼。」
會很難受。
裴予第一次擁有「痛」這個概念,就是源於郁清的眼淚。
有人告訴他這叫心疼,於是他想他不能讓郁清也心疼。
作者有話要說:自閉症這一塊有我自己的一點私設,具體的我也做了很多的考據查了很多的資料,問過我身邊很多醫生,他們都是很專業的精神心理科醫生,加上自己曾經看過的一本關於自閉症小孩的書,在這裡負責任的告訴大家,裴叔叔的自閉症和一般的自閉症還是不一樣的,有私設的原因,也有清清的原因。
第62章 六十二個小哭包
郁清在裴予的懷裡哭了好久好久。
他無意間呢喃了句「你不讓我心疼你, 就沒有人會替你難受了」,惹得裴予攬著他的手更是緊了緊。
郁清的眼淚真的有幾分泄洪之勢,怎麼哭都止不住。
裴予耐心的給他順氣, 將他紅腫的眼睛吻了一遍又一遍, 最後還是低頭將他的嗚咽全部咽入自己的唇齒、腹中,才終於讓郁清停下了眼淚。
郁清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沒有絲毫抱怨的又揉了一下有點發疼的唇。
他抬眸看向裴予,那雙眼睛被水洗過後, 是無比的清澈,他的語氣也認真而又正經, 聽上去一點也不像玩笑——
「我也只能替你哭一哭了, 要是能替你受了那些罪就好了。」
裴予環在他腰上的手瞬間縮緊。
郁清吃痛,倒抽了口冷氣,剛想要跟裴予說,就直直對上了裴予帶了點寒意的眸子。
裴予真的很少沖他冷臉,這一下, 就直接讓郁清說不出後話來了。
裴予的語氣都沉了下去, 明明是不會發生的事,他卻當了真:「不行。」
郁清本來還有點心虛的,聽到他這話後,反而強硬了起來:「你不是說不疼嗎?那有什麼不行的。」
裴予沒答這話, 只抱著郁清, 低下了頭。
他將腦袋埋在了郁清的頸窩裡, 嗅著他身上實在是沒法覆蓋的枯井味, 心下沉了一片。
他是不知道疼,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也能夠從那些人的視線、話語和笑聲中大致分辨出為什麼那個女人要這麼對他。
她是想要羞辱他。
裴予不在意那些, 因為他是死的,他無所謂自己如何;可郁清是活的,他不能接受他的小小受到哪怕一丁點的委屈。
裴予不說話,郁清又主動收了爪子。
他鼓了鼓腮幫子,眼眶又有點紅,卻是學著裴予以往的樣子,將自己的手蓋在了裴予的後腦勺上:「對不起。」
他哽咽著主動說:「我以後不會那樣說了。」
郁清頓了頓,覺得自己心上真的站了個無情的劊子手,拿著一把有點鏽的鋸子不斷的切割著他的心臟,那真是一場沒有盡頭的凌遲和折磨。
所以郁清又嘟囔了一聲:「我也不想……我也不想讓你心疼我。」
這樣的感覺,實在是太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