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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了個澡想要看書,仍舊無法靜下心來,走到陽台邊,看到沈晝仍舊保持著那個姿勢坐在躺椅上。從上往下,依稀看到他浸在夜色里的臉。
陰鬱沉冷。
她抿了抿唇,退回屋,找到通訊錄里的聯繫人。
看了十幾秒,她給她發消息。
陸聽音收到葉桑桑消息時,也剛洗完澡。
有些意外地點開——
【你和我哥哥吵架了嗎?】
她一頭霧水,編輯文字回覆:【沒啊,怎麼這麼問?】
葉桑桑:【他回家後,在院子裡坐了大概三個小時了。】
陸聽音一頓:【?】
葉桑桑:【他心情特別特別不好的時候,才會在院子裡坐著。】
葉桑桑:【我以為你倆吵架了。】
陸聽音回憶了下今天發生的事,他陪她坐纜車,雖不甘願,但她也沒逼他。回來的路上,他表情和往常一樣,平平靜靜,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
【我倆今天就坐纜車了,也沒發生什麼事啊。他心情不好是不是因為別的?】
這句話發完,聊天框裡反覆出現「對方正在輸入中…」。
良久,她直接電話打過來。
陸聽音接起,「怎麼啦?」
「你……」
「嗯?」
葉桑桑深吸氣,「你和我哥去坐纜車了?」
陸聽音承認:「對呀。」
不止坐纜車,沈晝還拉她手了。
她抬手,莫名手心有股滾燙熱意,仿佛上面還殘留著沈晝的氣息。
葉桑桑的語氣卻沉下來,有些艱難地開口:「我哥……」
「沈晝怎麼啦?」
「他不坐纜車的。」
陸聽音不明白她的話。
「他以前……」
葉桑桑被回憶籠罩,情緒沉下來,語氣低落,說起從前——
那年,沈業昀和葉漫再婚。
那天正好是沈晝十歲生日,沈業昀問他想要什麼禮物,沈晝不答。於是他反問葉桑桑,「我們桑桑想要什麼禮物?」
葉桑桑說:「想坐纜車。」
於是一家四口去坐了纜車。
一直以來,沈晝的意見都不重要。
他的生日,也一樣。
纜車最多坐二人。
沈晝當然不會和葉漫同坐,沈業昀陪著他坐。
剛坐一會兒,沈業昀接到公司電話,有急事要他處理。
「阿晝,爸爸有事先走,你一個人可以的吧?」
沈晝一動不動,沒有表情。
那時的纜車,中途經過觀景台,是可以下車的。
快到觀景台時,他突然問:「我說不可以,你會留下來嗎?」
沈業昀身形一滯。
到觀景台,他下車的動作沒猶豫。
身後傳來葉桑桑的聲音:「爸爸,你怎麼下車了?」
沈業昀笑,哄著她:「爸爸有事,要回公司一趟。」
「那哥哥怎麼辦,他一個人不害怕嗎?」
「他……」
漸行漸遠的纜車,十歲的沈晝猶如滄海一粟,身影逐漸變小。
「他是個男子漢,能照顧好自己的。」
葉桑桑急得哭了,「纜車這麼高,萬一哥哥摔下去怎麼辦,爸爸你別走……你不能讓哥哥一個人在那裡啊。」
纜車在觀景台一個轉彎,不停歇。
沈業昀示意葉漫,「你好好照顧她,我先走。」
葉漫理解道:「你走吧,這裡我能照顧好。」
身後,只有葉桑桑哭哭啼啼的聲音。
纜車行至最高點,有風吹過,纜車左右一晃。
沈晝全身緊繃,手死死地捏著把手。
低頭,腳底下是望不見底的深山,黑黢黢一片。
摔下去……
會死吧。
沈晝死咬著牙,深呼吸,閉眼不看。
下纜車時,衣服都是濕的。被汗浸濕的。
那天回來,他在院子裡坐了好久好久。
葉桑桑蹲在院子一角,呼吸都不敢大聲,怕他發現自己。
可沈晝還是發現了她。
他聲音很淡,沒什麼情緒:「葉桑桑。」
她聲音細若蚊吟:「……哥哥。」
「你是不是很希望我死?」
她瞪大眼,「沒有。」
過半秒,咬牙重複,「才沒有!」
沈晝走到她面前,視線拉低,眼裡很平靜,猶如一潭死水。
「不管你怎麼想,我都會活著。」
他眼底寂靜,萬物消弭,空的令人喘不過氣。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有心還是無心,被拋棄——是既定事實。
但他都無所謂。
對他而言,他只想活著。
只要活著就好。
……
陸聽音臉上的笑不知何時沒了,胸腔里、喉嚨里,眼眶裡都泛出一股酸澀感。
「他……」
「他心情好像真的不太好,陸聽音,你能過來看看他嗎?」葉桑桑手背胡亂抹著臉上的淚,即便此刻教養都好,「我知道現在已經很晚了,你可能已經睡著了,但我哥哥看著……好像真的不太好。我讓司機過來接你,你能過來看看我哥哥嗎,我總覺得,他看到你,會開心一點……」
電話掛斷。
陸聽音隨手扯了件外套飛奔下樓。
陸宴遲在客廳,皺眉:「大晚上的你跑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