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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大一寒假,凌晨兩點,桑晚睡夢中被桑賀川喚醒,她揉著眼坐起來,緊接著就被直白告知:一直蒸蒸日上的生意出了很大的金融漏洞,他曾試圖盡最大努力挽救,但事情到了窮途末路的地步——原本擁有的上億財產被凍結,業務停擺,他還要接受調查。
就連住的這所房子,也被無限期查封。
桑家的儲蓄不少,家裡的大量現金用於償還一些急用的債務,正好抵消。
到此,卡里還剩下一百多萬。
以及外祖留給他們父女的唯一套房產——一幢位於帝都郊區的小別墅,以及一輛老爺車。
一夜之間,她從之前要什麼就得什麼的富家女到「一般差不多」的普通生活,差別過大,在一年的緩衝期里,她很努力在適應這種生活。
——雖然到了這樣的境地,桑晚並不缺錢花。
她只是覺得難過。
原來沒了大把錢的生活是那麼無力,昔日她自以為關係很好的朋友與她劃清界限,嘲笑她落魄且不再富有,並和別人一起詆毀她。
不能再肆無忌憚進入大牌店血拼,出入高檔餐廳不能再點太貴的東西。
比起後兩個物質的剝奪,其實第一個更讓人難以接受。
她看清了一些人,並開始被迫成長,而桑晚更甚,她開始自虐式成長。
——偏偏要去吃苦,沒吃過的,吃過的。
友枝:「你已經很努力了。」
她去做校外兼職,靠知識汲取錢財,雖然很累,但卻充實,只有累的時候她才能忘記從前衣食無憂、紙醉金迷的奢侈生活,不至於被巨大落差裹挾,親手品嘗到自己勞動的價值。
「不要讓自己這麼累。」
她忽而覺得發冷,身子抖了抖,桑晚扯過薄被蓋上。
「我會考慮的,枝枝。」
友枝低頭,摸摸她的臉,語氣滿是憐愛,「好好睡覺吧桑桑,你都有黑眼圈了。」
她縮在被子裡,輕輕地嗯了一聲。
啪。
十二點整,宿舍熄燈了。
室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抬手擦了擦眼瞼,看著床簾被空調吹的有些微動,桑晚枕著枕頭,聽著房頂的風扇也在呼啦啦地轉。
半夢半醒,刷著手機時就漸漸有了困意,短視頻軟體里正好刷到幾個帥氣男生打球。
輕快熱烈的音樂伴著視頻里幾個男生的動作,畫面清爽充滿校園的氣氛,迷濛之間,許是日有所思而夜有所夢,她的腦海里便驀然想起了在高中時的謝嘉釋。
少年時,那張凌厲俊美的臉,漆黑純粹猶如野獸似的漂亮眼睛,他眯眼睨著人時,仿佛被輕易攫取的獵物。
修長的指節抵著籃球,如一頭矯健精瘦的黑豹,接著靈活地撞開身邊的人,高高一躍而起。
投籃,穩進。
場下便頓時響起一片歡呼。
腦子裡一時發愣,腦海里思緒飛轉,她不自覺地將這個投籃的視頻看了好幾遍。
桑晚一個怔愣。
。對了,外套要怎麼還。
她並沒有對方的聯繫方式,之前的號碼,也很早就隨著換手機而刪掉了。
她回過神後,桑晚把這條視頻划過去,直到一條手機未讀消息提醒,在這時冒出來。
【您的個人信息已進行確認,請於明天上午9:30來公司報導,面試———華倫娛樂】
米迦的微信消息也適時跳出來:【明天你的面試穩了,早點睡吧,把小燈熄了。】
桑晚見狀笑了一下 ,打字回她:【嗯嗯,謝謝迦哥】
【沒事】
米迦家除了經營X茶,還有各大視頻網站的控股,近期荔枝台的新型主打選秀節目《偶像之子3》,招人給參加的外籍選手作語言同聲翻譯,薪酬報價還不錯。
托米迦的福,她沒有拿最低的奶茶店兼職時薪,而是副店長待遇。
米迦對她很好。
早點睡。
她這麼告訴自己,隨後閉上了眼睛。
————
謝嘉釋淋著雨回到住處,一手擦去下巴上的水珠,一邊大步走向別墅大門。
站在門口跺了跺腳,準備掏鑰匙時才發現褲子口袋裡是空的。
他「嘖」了一聲,動手拍門。
過了一會,門開了,穿睡衣的錢悖打著哈欠站在門口,一開門就看見謝嘉釋濕透了的頭髮和一雙稍顯不耐的漆黑雙眼。
他沒了困意,等謝嘉釋走進來,錢悖有些匪夷所思地盯著他,並遞來一條毛巾:「你不是有車嗎?怎麼淋得這麼透?」錢悖問。
謝嘉釋把毛巾蓋在自己頭髮上,他走進屋裡,坐在沙發開了瓶汽水,咕咚咕咚地咽下去,渴壞了。
一手拿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髮,謝嘉釋擰回蓋子,一面冷淡地回答:「借給譚革開了。」
「雨這麼大也不知道帶把傘,淋成這鳥樣,」錢悖沏了杯速溶茶放到茶几上,看著沙發上男人端起茶杯一飲而盡,他漆黑的長睫沾著水,忽然想到:
「這樣你會感冒吧……欸,阿釋,你那件外套呢?」
他的手輕輕一頓,很快又恢復如常,謝嘉釋漫不經心道:「落車上了。」
錢悖聞言,他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去給他燒一壺熱水, 「洗完澡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練舞。」
他擦著頭髮,心不在焉地點頭,謝嘉釋冷不丁地啟唇問:「—是《偶像之子》的導師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