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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射科內部的走廊或許是整個醫院最安靜的區域。
“我弟弟是因為覺得我們兩個有什麼關係,而且你看著就很有錢,所以才這麼狗腿的。他覺得用得上你,不管是我爸爸的事,還是別的。”
李燃歪著頭等見夏說,沒料到開場白是這樣一句,沒忍住笑出聲了。
“嗯,我知道。”他說。
見夏猜到他會應對得很輕鬆。他當然不在乎被小偉利用一兩次,重要的是他為什麼願意被這個小孩利用。
“我知道你不在乎。”
“的確不在乎。”
“但我在乎。”
“我知道,”李燃嗤笑,“昨天就看出來了。”
“你可能覺得是矯情——”
“就是矯情,”李燃打斷她,“特別矯情。”
陳見夏一愣。
呆了很久,李燃走過來,重新摟住她:“幸虧你現在還是挺矯情的。否則我會覺得更陌生,都不知道怎麼找個突破口笑話你。”
“非要笑話我嗎?”
“嗯,是吧。”他緊緊擁抱她,身上有好聞的香氣,讓見夏不知怎麼犯困了。
她堅持把話說完,像一個明知故問卻要把冗長條款念完的法務。
“所以你到底有沒有女朋友?”
“這事兒真那麼重要嗎?”
“李燃你別犯渾。”
“沒有。”
“我在認真問你,再說一遍,你別犯渾。”
“我說了你又不信,我說三遍你就信嗎?”
“那你說三遍。”
“沒有!沒……我憑什麼說三遍?!”
李燃忽然來了脾氣,捏著陳見夏的肩膀,牛皮紙袋又一次掉在了地上。
“我跟你解釋得著嗎?你是我誰啊?你弟弟覺得我跟你有事兒,你家又用得上我,直接把我喊過來了,你自己家裡人都沒在乎你清不清白,你在乎什麼?我不就是個有倆臭錢的工具嗎,你直接用不就得了?你管我有沒有女朋友?!我圖你色,圖你跟我有舊情,你跟你家裡人圖我有用,不就得了嗎?不行嗎?陳見夏你沒完了是吧?”
見夏呆呆看著他:“你說什麼?”
“圖你的色。”
“不是這句!”
“那是哪句?我剛才說那麼多我自己也記不住!”
“我有色可圖嗎?”
“剛才那男的,給你指路那小大夫,我看他對你有點興趣,你長得雖然一般,可能是戀愛談得多,氣質還行,我覺得年紀對你倆不是問題。”
陳見夏這才意識到那句×你大爺送給Betty實在是言之過早了。
她試圖在跟他的對話里找到邏輯,捋了許久,發現找不到,索性破口大罵:“李燃我×你大爺!”
她這時候看見實習大夫站在李燃身後,剛從門裡出來,滿臉驚恐。
李燃也回頭,幸災樂禍:“完蛋了,扼殺在搖籃里了,成熟女性的魅力也不管用了,嚇著人家了。”
恍然想起他們剛認識的時候,好像也是站在走廊里,她跟他推拉燙手的CD機,雞同鴨講,生怕新同學投來的目光,他卻像個渾蛋祖宗一樣,怎麼都送不走。
二十九歲的陳見夏,終於還是被李燃氣哭了。
蹲在地上,號啕大哭。
怎麼哄都哄不好那種。
陳見夏坐到他車上,還是哭個不停,李燃哄累了,懨懨的,沒有不耐煩,只有悔恨,像只瘟雞。
他好像知道她只是崩潰了,與他犯渾有關,又不是完全有關。
還沒發動車子,Frank的電話打進來,陳見夏手忙腳亂,想把鼻涕擤乾淨再接,又怕拖太久對面掛掉,只好塞著鼻子接起來。
她偶爾有機會私下和Frank交流總會努力用英文,起初是學Simon的樣子,覺得這樣可以拉近和大老闆的距離,發現的確比較好用也符合企業文化,便養成了習慣。
但因為李燃坐在旁邊,她感到羞恥,一顰一笑都無法自如。
Frank還是儒雅客氣的——保持著他一直以來致力於塑造的形象,問她是否方便回公司,有重要的事需要當面問她。他人剛到達浦東機場,稍微休息一下,明天就可以面談。
更儒雅的是他還聽出了陳見夏鼻塞,問她是感冒了還是遇見something bad。
但也不妨礙他隨口一問之後,堅定要求陳見夏回上海。
陳見夏有些遺憾自己提前見到了李燃,渾身的莽勁兒都散了,若是再早一個小時,她或許會帶著Frank的大爺一起問候。
也不知道Frank知不知道大爺指的是親屬關係里具體哪一位。
終究她還是回答,好的,沒問題。
因為李燃溫柔看著,陳見夏連帶點陰陽怪氣的一句fine都講不出口。
她掛下電話,李燃問:“老闆電話?你要回上海?”
“嗯,”陳見夏自嘲,“我覺得,應該馬上就會回來了。”
“工作要丟了?”
“有可能……我怎麼覺得你挺高興的。”
“看別人倒霉,誰不高興啊?又不是因為你特別。”
陳見夏笑了,還不到下午兩點,她大喜大悲,折騰得麻木,反而聰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