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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留在了充滿同情的輿論場,楚天闊也笑著安慰她幾句,最後說:“陳見夏有不對的地方,你是團支書,大氣一點,幫她把桌子和凳子上的水擦擦吧,高三這麼要緊的時間,別在俞老師關鍵時期因為這點小事給她添亂。”
被殃及的前後桌陸琳琳、李真萍等人積極地按著班長的指示開始進行災後重建。只有於絲絲第一次沒給楚天闊半點笑臉,也沒按他說的做——楚天闊的話術她怎麼會聽不懂,他們是同類,要不是她總控制不住情緒,時時流露出酸勁兒,她可是比楚天闊還知道怎麼笑容和煦地拉偏架的。
楚天闊渾不在意於絲絲的臉色。
倒是坐在行政區窗台上的陳見夏在發完瘋之後迅速陷入了懊惱和忐忑之中。於絲絲有一點判斷是對的,人不會一瞬脫胎換骨,那是電影裡的事,真實的人生是綿長的,反覆逡巡,不容細看。
“我是不是瘋了?你也覺得我太衝動了吧?”她問。
楚天闊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算了,”許久之後她嘆息,“她們要是覺得我欺負於絲絲,就那麼覺得吧,班長你不覺得挺酷的嗎,以後別人再提起我,說我高中欺負於絲絲,多酷啊。反正就半年了,以後大不了誰都不聯繫了,愛說什麼說什麼。”
楚天闊驚訝地看著她,“你真的變了很多。”
陳見夏搖頭:“但是我對不起你。你人緣那麼好,於絲絲本來很崇拜你,現在估計也恨上你了。”
“哦,那倒沒什麼,”楚天闊學她說話,“就剩半年了,以後大不了不聯繫了,愛說什麼說什麼,反正我都保送清華了。”
陳見夏笑得趴倒在窗台上。
“張狂”的楚天闊比她更早端正了神色,勸道:“半年也不短,你們還要做同桌,每天都起衝突肯定影響複習的心情和效率,差不多算了。得不償失。”
這才是楚天闊的本色,他專注於真正決定前途命運的事情。陳見夏感激地望著他,想:班長是我真正的朋友。
她笑著調侃:“我還有更不專注學業的事呢,你怎麼不勸勸?”
“你回來那天,早自習還沒開始,俞老師就單獨找過我,讓我盯著點你。”楚天闊說,“我以為你們倆斷了,俞老師才同意你回來的。最近也沒見到那男生,難道……你們沒斷?”
陳見夏搖頭,有點驕傲的樣子。她斷了自己的後路,義無反顧。
“我會考上南大,然後我們一起去南京。”
她聲音清凌凌的,眼神也清凌凌的,楚天闊仿佛想說什麼,到底還是沒有說。
一模考完的那天,陳見夏從學校回宿舍樓。地上還有殘雪,堆在行道樹下四四方方的泥土坑上,她把臉縮在圍巾里,低著眼睛瞄準,從一個樹坑跳到另一個樹坑,最後一次起跳時,一個身影橫在了她的計劃路線中。
她一頭扎進李燃的懷抱,還來不及驚訝就尖叫:“你腿沒事吧?”
疼是肯定有點疼的,但耍了帥就要撐到底,李燃抿嘴忍耐,眼睛卻是笑著的,“撞死我了,你是不是胖了?”
“徹底好了嗎?能回來上學了?”
“大夫說想恢復到正常還得好幾個月呢。”
陳見夏狐疑地退後半步:“還要幾個月?你是不是想逃高考?石膏不是都拆了嗎?再說你又不用腿塗答題卡。傷筋動骨一百天,再來幾個月就兩百天了。”
李燃無語,“打上石膏之後不能動,人的肌肉會萎縮的,得慢慢走路、復健……還好是冬天,夏天穿短褲嚇死你,我現在兩條腿粗細都不一樣。”
見夏突然恍神。天還亮著,她不知怎麼就想到去王南昱家借住的那一晚,饒曉婷在她背後絮叨,別太拿男的當人,三條腿的動物腦子裡全是那些事兒。
從來都沒人跟她這麼說過話,她卻一下子就明白什麼叫三條腿的動物,饒曉婷像一隻亂晃的手電筒,專門往她視野里一直存在卻從來不看的地方照。
她突然就憋得滿臉通紅,李燃困惑地歪著頭,“你怎麼了?”
見夏轉話題,“那怎麼辦,你不能踢球了?”
李燃像被牽引繩拉著的狗,見夏一拽就回來了,笑得滿臉花:“擔心我啊?怕再也看不到我馳騁綠茵場的英姿?”
“我以前也沒看見過。”
李燃被噎得沒話說。她的確從來沒站在場邊看過他踢球,反倒只見過他跟二班一幫女生合起伙來在場邊給人家籃球場健兒起鬨添堵,整個一娘子軍領袖。
他不知道,陳見夏在高一剛開學的摸底考就看見過了。她的窗子正對操場一角,只能看到他孤零零地不斷射門。但她不打算告訴他,那時候他還喜歡凌翔茜呢。
兩個人去吃飯,路過必勝客,李燃裝看不見,怕她想起被偷拍的事,反而是陳見夏主動推門進去:“我想吃比薩了。”
李燃覷著她的臉色:“你一模考得還行?”
“挺好的,”陳見夏說完又搖頭,“還行,一般般,不怎麼樣吧,感覺不太好……估計砸了。”
李燃面無表情。陳見夏知道,他已經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