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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挺好?”
“真的挺好。走了!”
她看著他穿過十字路口,朝著一輛計程車奔了過去。
陳見夏入睡時整個人都蜷縮了起來,被他握過的左手緊緊貼著胸口,用全身包圍,但好像都沒有他的手心暖和。
其實站在大門口的時候,她想吻他。
當他說,現在這樣也挺好——她忽然很想衝下台階,抱住他,問,那這樣呢?
陳見夏幻想過許多次自己的初吻,對象曾經是男明星,也曾有一次是初中隔壁班的一個個子特別高的體育生。這都是陳見夏內心的黑匣子,有一些幻想對象過段時間連她自己都不肯面對,覺得無比丟臉。
那些小學高年級時就開始偷偷拉手的傢伙們,一定以為陳見夏這樣的書呆子不知道什麼是愛情。
怎麼不知道。她的胸膛里也關著許多的蝴蝶,撲撲稜稜,只是他們看不到。
要心明眼亮,挑對人,珍而重之,從一而終,白頭偕老。
李燃是這樣的人嗎?肯定不是呀,她怎麼也得找個學習好的。
陳見夏瞬間被自己的勢利和幼稚驚到了,蒙在被子裡悶笑。
千萬不能告訴別人。
她躲在被窩裡天馬行空地想,一會兒傻笑一會兒難過,忽而覺得就這樣下去也挺好,忽而又擔心下次和李燃出去會不會再撞見什麼不該撞見的人……
陳見夏忽然翻身下床,光腳站在地上。關了燈的室內並不昏暗,下了雪的夜晚總是明亮一些,路燈光反射在窗欞上,窗花流光溢彩。
她閉上眼,踮起腳,輕輕地親吻空氣。
他們後來每天放學後都在麥當勞一起學習,確切地說,只有陳見夏自己學習,偶爾幫李燃做兩張不得不交差的卷子。又在麥當勞撞見過一次俞丹之後,陣地就轉移到了更遠一點的必勝客——這裡比麥當勞貴一點點,但是有高背沙發座,遇見同學的概率比較小,利於低頭躲避。
但誰也沒提起過那天的牽手。這種躲避,究竟是在害怕什麼?清者自清還是心中有鬼?誰也不主動探究。
李燃不再捉弄陳見夏,在學校里遇見時,他也會配合她裝作彼此並不認識。然而每每相遇過後,陳見夏背過身去離開,嘴角總控制不住地上揚。
懷揣著秘密,是會讓人有種巨大的優越感的。
當然,路過二班門口的時候,撞見李燃和包括凌翔茜在內的一群初中同學嬉笑打鬧,她也要面不改色地穩步向前。
人和人之間也真奇怪,明明是越靠越近,邊界卻也越來越清晰。愣頭青憑著一股熱情往他人的內心闖,總要被電網傷過一次,才知道哪裡需要繞著走。
陳見夏聽到背後幾個同樣往洗手間走的男生們大聲聊天。
“終於放下了?”
“放下什麼?”是李燃不耐煩的聲音。
“裝什麼裝,你以前不是看見凌翔茜就繞著走嗎?”
“不繞著走怎麼辦,沒你們關係好,誰不知道你和她還有蔣川三個人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
“受不了了,還是這麼酸,我看你那么正常,還以為你都好了呢。”
“滾!”李燃罵完後,頓了頓又輕聲問,“凌翔茜最近到底怎麼了,怎麼看上去沒精打采的?”
陳見夏走快了幾步,拐彎進了女洗手間,再也聽不清。
這次和李燃一起學習,陳見夏沒因為小鹿亂撞或者談天說地而分心,反倒效率奇高。
“有時候看你這樣做題,覺得也挺爽的,一行一行地演算出結果,一對答案,嘿,全對!挺有成就感的。”
“羨慕?”
“不羨慕。”李燃打了個哈欠,繼續看書。
李燃真是讓人難懂。他竟會捧著一本《醒世恆言》在那裡看得津津有味——上個月他還給蘑菇披麻戴孝來著。
“你看得懂嗎?”
“看個大概唄,非得一個字一個字摳它的含義嗎?多沒勁。”
見夏翻了個白眼,李燃頭也不抬,準確地捻起一包沒開封的番茄醬砸在了她的腦門上。
“我又不是你認識的唯一的好學生,”陳見夏嘟囔,“有什麼好羨慕的。”
“他們都不像你這麼認真,做題的時候眼睛都發光,寫字特別用力,斷鉛芯都濺到我臉上來了。”
見夏心裡有點不舒服,什麼意思,所有成績好的裡面只有我認真,說我笨咯?
“是,我沒凌翔茜聰明。”
李燃的目光緩緩地從文言文移向陳見夏,歪頭不解:“這又關她什麼事?”
陳見夏不回答,咬著嘴唇狠命地演算著萬有引力公式,再次繃斷了自動鉛芯。
“你看你看,又濺到我臉上來了!”李燃捏著鉛芯正要說事,被一個男聲打斷。
“陳見夏?”
“王南昱?”見夏驚訝地抬起頭,“你來吃飯?”
王南昱有點不好意思:“我請我的主管吃飯,剛吃完,把他送走了,突然發現我把手套落在這兒了,一進來就看見你了。”
“工作怎麼樣?上次說好出來吃飯,我們又月考來著……”
李燃不敢置信地看著陳見夏就這樣笑眯眯地離開了他們的桌子,和一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男生走到旁邊的沙發座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