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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咱倆根本吃不了那麼多,我就是喜歡跟必勝客較勁。而且,研究搭法實在是太好玩了,”李燃自言自語,“來,吃啊,我拿的都是貴的,黃桃和西瓜,你肯定喜歡吃。”
陳見夏用叉子扎了一塊黃桃,悶悶地嗆聲:“別光顧著吃,你不是要解釋嗎?”
李燃嘿嘿笑了。
“咱們商量一下,我不解釋了,但我幫你揍於絲絲一頓,讓她以後再也不敢惹你,你說怎麼樣?”
男生都是缺心眼。
陳見夏把黃桃咽下去,很優雅地坐直了身子,說:“不怎麼樣。有屁快放。”
後來,陳見夏終於理解了李燃為什麼不樂意講出原委。
因為這個故事實在是……幼稚。
李燃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叫梁一兵。李燃的爺爺不願意跟兒子兒媳住,一個人帶著孫子留在清真寺周圍的老居民區,梁一兵就是鄰居家的小孩。
在李燃奔跑如風的童年時光里,梁一兵就是地上的一道溝,絆他沒商量。兩人一起犯事兒,梁一兵總被抓,李燃只能折返回去跟著挨罵;但若被抓的是李燃,梁一兵卻能將李燃大義凜然的“快跑別管我”貫徹到底。
他們一起度過了小學六年的時光,升初中時,梁一兵本應服從就近入學的政策進入一所普通中學,但人家爭氣,拿了華羅庚杯數學競賽的一等獎,被八中破格錄取了。與此同時,生意步入正軌的李燃父母粗暴地將兒子接回自家管教,同時將他塞進了省城最好的初中,師大附中初中部。
陳見夏看著李燃——他講到這裡,神情愉快,竟然充滿“我們都有光明的前途”的希冀感,不知該說他單純還是愚蠢。梁一兵努力學習奧數,去了次一等的八中,招貓逗狗不學無術的李燃卻因為家裡有錢而隨隨便便入學師大附中。
如果她是梁一兵,應該也不太想和李燃做朋友。但陳見夏沒說,她懷疑李燃聽不懂。
李燃敲敲桌子:“你看哪兒呢?聽不聽我說話啊?”
“聽聽聽。”陳見夏狗腿地點頭。
也正是在八中,梁一兵認識了於絲絲。
沒什麼創意的相遇,活潑女班長與沉默團支書,永遠搭檔,永遠有緋聞。於絲絲似乎更主動一點,做得更多,說得更多,卻止步於曖昧。可梁一兵是實實在在地喜歡於絲絲的,他家庭條件不好,如果不是為了給於絲絲買生日禮物而求助於李燃,可能這份感情就要被他永遠埋在心底了,連對最好的哥們都不會講一句。
那個禮物,就是索尼的CD機。
陳見夏聽到這裡又走神了,芝士在嘴邊抻出長長的絲。
省城的學生真有意思,她想,初三女生過個生日,男同學送她CD機。我親媽都捨不得給我買。
她趕緊打消了自己庸俗的想法。
李燃幫梁一兵買了CD機,錢算是借他的,兩個人都知道不必還。梁一兵花一晚上的時間在CD機上刻了玫瑰花送給Miss Rose,塞進對方書桌,沒有留下自己的姓名。
但是寫了賀卡,勝似留名。同學三年,於絲絲肯定熟悉梁一兵的字跡,用膝蓋都猜得到送禮的人是誰。
人算不如天算。盒子裡除了保修證明以外,還有張取貨單,是李燃的名字和電話,梁一兵太緊張了忘拿出來。於絲絲膽子大,找由頭去了一趟師大附中。李燃初中的班級滿是名人,於絲絲和他們在同一個補課班,由頭總是找得到的。
偶像劇一般的相遇,活潑漂亮的神秘女同學直接喊他的名字,讓他猜她是誰,他猜不出來,就一直猜,猜過學校走廊,猜過大門口,猜到了飯店,坐在了同一張桌前,名字已經不重要了。
“我當時真的不知道她就是梁一兵喜歡的女生……”李燃聲音越來越小。
陳見夏驚訝,“所以你搶了你好朋友的——”
“我沒有!”李燃截斷她的話,“我只跟她吃了一頓飯!”
就吃了一頓飯,結帳時候就遇到了梁一兵。
“後來呢?”見夏放下手中的比薩,擦了擦嘴角的油。
李燃每個字都吐得艱難:“沒有後來,反正就是掰了唄。”
“誰跟誰掰了?”
“我跟他倆都掰了。”
他已經把盤裡的黃桃戳成了篩子,過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把後續略微展開了一點點。
“猜了五六次都沒猜中,輸了,所以請她在我們學校對面的禮記吃的,”李燃嘆氣,“不知道怎麼那麼寸,梁一兵在附中上補課班,經常來,他喜歡吃禮記的干炒牛河,每次我都請他在那兒吃。我不知道那天他為什麼去附中,是不是找我,找我幹嗎……估計他永遠都不會告訴我了。”
菜單還掀開在桌邊,李燃盯著開膠劈叉的塑封頁腳,頓了一會兒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你想吃禮記嗎,還可以,冒牌港式,上次你不是問茶餐廳的事嗎,要不晚上就吃禮記吧?”
誰要跟你吃晚飯啊,陳見夏哭笑不得,嘲諷的話都到嘴邊了,忍住了。
她第一次見到他這麼難堪。
其實她還有很多問題。CD機都給了於絲絲,為什麼又回到他手裡;“掰了”是怎麼個掰法;他軍訓第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頭破血流的……陳見夏決定都不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