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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淮一隻手抱著熟睡的孩子,保持著穩定的、一顛一顛的節奏,這樣孩子才不會醒,另一隻手刷著屏幕上研究生剛發來的季度預算,心不在焉地答應:嗯嗯,定金收了沒?嗯。
“嗯個鬼!”耿耿抓起背後的靠枕扔過去。余淮頭也不抬,一側身就躲過去了,說:“我沒手了,你自己撿吧。”
耿耿從工作檯上下來,撿起靠枕。
余淮火上澆油:“你本來就不能一直用盛淮南那套照片吃老本啊,人要進步的,只要是學生情侶你就照搬主題,早晚碰見難搞的,不是她也有別人。”
“是我想吃老本嗎?!”耿耿暴怒,給自己抱不平,“是校園主題的客戶自己要求拍一樣的!我早就拍膩味了!!”
“那不更好,這個客戶想要不一樣的,終於給你發揮空間了。”
“用不著把我說過的話重複一遍,”耿耿拎著抱枕,“你小心點,我現在就在你旁邊,瞄得很準。”
余淮眼睛盯著最後幾行數字,聲音里沒有一絲波瀾,機器人一樣:“好啊。你打死我吧。有種把我和孩子都打死吧。你打。你打。”
耿耿笑到拎著抱枕蹲在地上起不來。余淮終於看完了,收起手機揣進居家服褲袋,問,要我和你一起想嗎?
“唉,他們倆要是跟我一樣有幽默感就好了,”耿耿答非所問,“楚天闊也跟你似的,總在想工作的事情,試拍的時候我想讓他輕鬆一點,就跟他說,你老婆是我老公的女神。”
“結果沒有人笑。”耿耿說。
余淮看著她:“我也覺得不好笑。”
4
但耿耿覺得還是挺好笑的。
5
陳見夏沒想到自己會被找上,她一口答應下來。
婚禮日期定在振華的校慶周之前的周六,正好九月輪到她回省城找李燃,上海那場李燃錯過了,這一場他本來就要參加並補上禮金……天時地利人和。
“我本來就打算請三天年假加兩天事假,連上兩個周末,有九天呢。但是我沒當過伴娘,不知道籌備的時候都要做什麼。早上要接親嗎?要我幫忙聯繫車隊嗎?是不是要整新郎?堵門、要紅包什麼的……你提前告訴我流程,可別讓我幫了倒忙!”
楚天闊的聲音傳過來:“新郎也在,她開的是免提,這些流程都沒有,你別想著整我。”
“會不會耽誤你和李燃約會啊?”凌翔茜關心的是另一件事,“你倆異地飛來飛去的,回來一趟還得被我們占用。”
“你就別擔心這個了,除了校慶前一天我必須去看他踢友誼賽,其他時間本來也沒安排別的,籌備婚禮他也可以跟我一起幫忙呀,多有意義的一件事。”
凌翔茜喃喃道,果然還是楚天闊的好朋友做人更穩定正常,和他本人一樣。
可能真的是人以群分。
她們聊得很愉快,商定了陳見夏回程的時間,凌翔茜要走了見夏的尺寸,讓禮服那邊幫忙修改伴娘服。
陳見夏看到凌翔茜發過來的照片,真誠誇獎:“伴娘服好漂亮,比上海那場還漂亮。我最近得堅持健身了。”
“漂亮吧?我自己設計的。”凌翔茜笑,“余周周想穿,我到現在還沒鬆口呢。等你回來先試禮服!”
因為商議婚禮的細節,大家聊天的機會變多了,陳見夏終於覺得,借這個機會問問楚天闊他們的愛情故事,應該不突兀了。
楚天闊依然是楚天闊,他從來就不會順著對方的節奏,問什麼答什麼。
他問陳見夏:“你知道為什麼凌翔茜找你做伴娘嗎?你們倆都不熟,顯得她窮途末路似的。但她不是找不到人。是她自己標準高,不是因為找不到人。”
見夏笑了。楚天闊為愛人辯護的時候,居然會這麼笨拙。
高中的時候,他倆秘密交往,表面很理智,情到深處楚天闊也曾當著陳見夏的面抒發一些不像他說得出來的肉麻話,比如很心疼凌翔茜,明明那么小心翼翼地做人了,還是一個真心的同性朋友也沒有,身邊圍繞的“閨密”不少,都對她懷著一些別樣的情緒,幾個男發小又遲鈍。
“她很不快樂。”少年楚天闊說,“但我幫不了她,我只會把她影響得更小心做人……更不像她自己。”
少年陳見夏當時自然不知道如何回應,但現在,人生起落,她明白了許多。
“找我當伴娘怎麼就窮途末路了,”陳見夏語氣輕鬆地抬槓,“是我在校友里太沒存在感了嗎?當伴娘咖位不夠?”
楚天闊笑了。
“我和她一起走過一段夜路,分享過同一首歌,在我自己也非常難過非常不快樂的時候。她在家複習備考,我們一起喝過熱巧克力……誰告訴你女生一定要三年手拉著手上廁所才算朋友?婚禮是很重要的時刻,她就是因為真心相待,所以不希望身邊站著一個塑料姐妹,否則以她現在的事業和風光,隨便找個你所謂的‘閨密’不就得了?這把年紀了,同學們都在經營人脈,凌翔茜但凡主動邀請,她會缺伴娘?”
楚天闊說,剛才那段話,要是她也聽見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