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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這樣可以了。”
先寇布的聲言低沉乾涸,糾纏在口腔黏膜上。士官有些機械化地點了點頭,好象突然想到了又加了點補充。
“啊,還有,理所當然地,費茲西蒙斯中尉二階級特進,成為少校了。死後才如此,實在叫人遺憾,不過對遺族至少是一點慰藉。”
什麼至少是一點慰藉?想向對方那張光會說話的嘴揮上一拳的心情,像在先寇布內心的草地上舉起的蛇頭,不過他並未實行。他沉默地,目送了曾與他共渡人生中一段短暫時光的女性的遺體。而後仍是沉默地向死者敬禮,那是在看不見遺體的身影之後了。
“要說結婚啊,布魯姆哈爾特,對我而言,有大多女性配上我都算是糟蹋了。”
對著年輕的部下,先寇布如此不隱諱地道出了自己的生活方式。那倒也不全是吹噓,在布魯姆哈爾特現在的年齡,先寇布在“那一方面”已經是百戰的勇者了。而又再歷經了八年,先寇布的人生與更多女性的軌跡交錯過。其中的一條,就在先寇布的眼前消失了。
“……然而春天一到,鳥兒又會再歸來……”
低聲地唱著,先寇布發覺自己已記不起那首歌的由來了。確實是那許多條“軌跡”中的一條所帶給他的,但……他帶著自嘲地拍了自己的臉頰,而後把部分心思轉向了在等待著他的新職務。
“薔薇騎士第十三代連隊長嗎,倒也不是什麼壞地位啊。”
不過,在這之前,有不少非得處理不可的問題,阻擋在先寇布面前。與賀爾曼·馮·留涅布爾克之間還沒有個了斷,基地司令官雪列布雷傑也被敵人所擒。以眼前而言,結算還是赤字,若不能儘早把這轉化成黑字的話,連隊長的位席,只怕要變成一塊針氈了。
※※※
在與先寇布等人不同的場所中,有另一群為戰鬥的結束而辛勤的人們。在同盟軍總司令部的管制室中,為了戰死者的正確人數,擔任統計的年輕士官,正在抗議年長士官那馬虎的辦事態度。
“別在意那些尾數啊,年輕人。”
疲勞的表情中,混入了辛辣的藥味,年長的士官回應了。
“……總之,死了一大堆人了,死了大約一百萬人了。即使正確地說是一百萬零一人,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那麼死者就只是些數字吧?而且還是可以不必在乎尾數的數字嗎?”
“對軍首腦部的大人物而言就是如此,有什麼好激動的。死去的人們不過是用完就丟的道具罷了,我們也有一天會變成那樣吧。”
“那麼,我們到底在為何而戰啊?不是為了對抗專制主義者的侵略,保護民主主義而戰的嗎?”
“啊,當然啊,是為了那個。我們是守護著神不讓惡魔侵犯的正義的騎士。不過呢,帝國軍的兵士也一樣有相似的想法吧,即使他們真是惡魔,也是有親兄弟或情人的吧。就是因為沒辦法一一去顧及那麼多,才又好化為數字去處理啊,以後你也會明白的……”
就這樣,凡佛利特4=2宙域,直至後代,一直是昔日原為兩軍艦艇的金屬塊與非金屬塊在浮游的廢棄物集中所。而後也曾發現被恆星風吹出的兩軍兵士的遺體,飄至星域的外緣。
“凡佛利特星域會戰”只是個愚行,被此愚行所殺的百萬單位的死者,對這愚行的負責人,一直在做著無言的糾纏。
【Ⅳ】
萊因哈特·馮·繆傑爾與齊格飛·吉爾菲艾斯,經由伊謝爾倫要塞回返銀河帝國之首都奧丁,是在五十九日。當然,所謂的“凡佛利特星域會戰”在4=2的地上戰終結之後,仍冗長地持續,至到兩軍的戰力從此星域撤收,才好不容易地停止了戰死者的產生。此段期間,萊因哈特仍一直在戰場上,但終究還是沒有立下武勛的機會。
雖然俘虜了“叛亂軍”的將官辛克列亞·雪列布雷傑中將,但是對萊因哈特而言,仍是在與快感無緣的情況下結束的不毛之戰。即使是以他卓絕的天才,在艦隊戰中仍是英雄無用武之地,無法行使任何的影響力。
對於萊因哈特俘虜雪列布雷傑一事,門閥貴族出身的軍官們將之評為“那是金髮小子運氣好,偶然進到那裡,正好上厚顏逃出來的叛亂軍將官”也是當然的吧。不過,連萊因哈特自己,都覺得這一次有這種感覺。這武勛與戰術上的洗鍊相隔遙遠,覺得只是滾到他面前時,被他偶然地抓到一樣。
對吉爾菲艾斯來說,那是萊因哈特自己的錯覺。在進行同盟軍基地中的戰鬥之前,萊因哈特是何等努力地在確立戰略上的勝利條件,捕獲雪列布雷傑中將,不過是對其努力的當然之報酬。
“就算雪列布雷傑這個人是偶然滾出來的,抓住他的確實是萊因哈特大人的手。如果當時萊因哈特不在場的話,也就平白讓他給逃了。您的晉升是理所當然的。”
萊因哈特對友人的話點頭稱是,總算心情是開朗了。
※※※
銀河帝國高登巴姆王朝的軍隊,在當時並非是“秩序堅牢而緻密有如鋼鐵”的狀態,但每有會戰終了,總括與賞罰,總會以一定的形式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