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頁
“伯爵小姐……伯爵小姐!”
“朕曾從你這兒聽到過無數次的噩耗,這次最令朕難以接受。是誰允許你有讓朕如此失望的權利?”
他那像是初雪般潔淨的皮膚,此時僵硬了起來,皮膚底下所布滿的血管,化成了渲泄他心中那股灼熱沸騰情感的通路,此刻他感受到的是一股被侮辱的情緒。那一個到目前為止一直在與他戰鬥、那一個他所希望的今後能與之繼續互鬥智慧謀略、甚至希望能夠透過會談來更進一步了解其為人個性的對手,現在忽然消失了。難道自己一定得要忍受這樣不盡情理的事嗎?奔騰的憤怒不經意地化成了吼叫,衝出了他的身體。
“那人也是、他也是、敵人、我方,每一個人都一樣,留下了朕就這樣去了!為什麼不能為朕活下去呢!”
萊因哈特如此露骨地流露這股落敗的情感,甚至於過度激烈地表現出這樣的感受。希爾德還是第一次見到皇帝這樣,她忘記了自身所受到的不公平責難,一言不發地注視著眼前這位年輕的皇帝。在她的視線前面所出現的是一個正被無限的失落感折磨著的金髮霸主,以及他那束手無策的表情。
儘管萊因哈特的人生當中,敵人並不是從最初一開始就存在的,但是敵人的存在卻引導著他的人生所要前進的方向,這是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高登巴姆王朝以及寄生在該王朝的門閥貴族們,自由行星同盟以及附屬在同盟之下的將帥們,與他們之間的爭鬥以及其後的獲勝,裝飾著萊因哈特的人生,將他的人生點綴得何其輝煌奪目。如今,在他們當中最高最大的那一個存在,從萊因哈特的生命當中永遠地消失了。這也就意味著萊因哈特已經失去了讓他本身更閃耀地成長的可能性。他所表現出現的憤怒,或許與恐懼是相通的也說不定。楊威利的死,與齊格飛·吉爾菲艾斯的死,對於萊因哈特來說,有一半的意義是相同的,他失去了他生命中所不應該失去的人。
“朕是需要敵人的。”
儘管如此,楊威利在與他還沒有了結的情況下就過去了。一個可能戰勝楊的機會已經完全從萊因哈特身上被剝奪,而締造時代的責任卻強推給了萊因哈特一個人。只有自己獨自一個人,忽然被強迫要換乘到屬於另一個次元的航路上。
此時的萊因哈特如果不是在病床上的話,也一定會在私人的室內來回地踱步。他心中的失望轉化為憤怒的能源,在體內燃燒著他白皙的臉頰,透露出火焰的光芒。
“朕不記得曾經給予過任何除了朕以外的人可以將那名男子置於死地的權利。那名男子不論是在巴米利國成或者是在伊謝爾倫要塞上都讓我沒有能夠獲勝,反而使我好幾名寶貴的將帥喪命,可是結果呢?竟然就這樣死在朕以外的人手中嗎?”
若由第三者的眼光看來,皇帝的憤怒似乎顯得非常不盡情理,但是希爾德能夠理解這對皇帝本人來說是完全正常的。不久,仿佛火勢減弱一般,萊因哈特的雖然漸漸平息,但是失望的陰影卻更為加深。
“瑪林道夫小姐。”
“朕想要派使者,以朕的名義到伊謝爾倫去悼喪,伯爵小姐認為派誰去比較適當呢?”
“陛下,如果我去的話呢?”
“不,伯爵小姐如果沒有常在朕的身邊的話,朕會感到不便。”
希爾德意外地再一次審視著這位年輕的金髮霸者,但其實內心早已經臉紅了。唉,真是愚蠢,現在這種時候,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麼呢?
“因為伯爵小姐是朕的幕僚總監哪。”
在希爾德的皮膚底下竄流的血液,此時產生了極微量的變化,但是萊因哈特並沒有察覺到,他只自顧自地追循著自己個人的思想軌跡,希爾德也明白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對了,就讓繆拉去吧。現在這麼一想起來,去年巴米利恩會戰之後,他曾經與楊有面會之緣。”
於是皇帝的旨意希爾德傳給了奈特哈特·繆拉一級上將,他非常恭謹地接受了使者的任務。
※※※
繆拉過去在擔任卡爾·古斯塔夫·坎普提督的副官時,曾經與楊威利之間有過一場生死交戰,不過那已經是二年前的事情了。在那一場戰役當中,他因為戰敗無法拯救他的主將坎普,而誓死要在戰場上向楊復仇,不過此時此刻,這一股恨意已經升華為對這偉大敵手的一種敬意了。
儘管如此,在這樣的一個亂世當中,除了坎普之外,繆拉所失去的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戰友。從齊格飛·吉爾菲艾斯開始,到雷內肯普、海倫法特、斯坦梅茲等多位名將的相繼凋零,繆拉不由得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寂寥。不過,再回過頭來說,或許死者的名單就到此為止了也說不定。但是想歸想,覆蓋在他精神領空上的那一片寒冬雲霧卻一點也沒有露出曙光的跡象。
除了繆拉以外,楊威利的訃聞對其他的幕僚們來說,也是一個巨大的衝擊。他們噤聲不語,相互地交換著視線,費了好大的一番勁之後才明白了凶訊的意思。
“楊威利真的死了嗎?該不會是故意散播死亡的風聲,事實上卻還活著吧!”
也有不少人在心中抱著這種疑惑,不過這只是單純的疑惑而已,因為他們沒有辦法說明楊有什麼理由要來賣弄這樣的一種手段。雖然在戰場上楊是一個出了名的會玩弄奇謀詭計的人,但是像這樣謊稱死亡,事實上卻還活著的手法,卻不是楊所會玩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