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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口吻,與其說是軍人,還不如說是便宜旅館的掌柜似的。這位叫江濤的一等兵,是位有亮亮發光的蛋形頭、中等身材、剛步入老年的人,和楊不同意味的,是個看起來不像軍人的人。一等兵的薪水並不很高,但由於也沒什麼特別需要花錢的地方,連續30年也會有獎金可領,所以生活應該不會有困難才對。這樣薪水和獎金合計大概有多少,楊沒有過問。對他人的,而且是部下的經濟情況感到興趣東問西問,並不是種高尚的行為,而且假如萬一這個金額比楊的薪水還高的話,那以後彼此之間,就連打招呼都很尷尬。
比起這種事,楊另外有事要拜託這位年長的侍從兵,就是想請他不要把房間收拾的太乾淨這件事。
“能夠的話,希望能更雜亂一點,這樣子,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情才能比較落實一點……會不會很奇怪?”
“是很奇怪。”
毫不客氣,直接了當的批評。
“不過,像這樣的上司,我以前也曾經遇到過,男爵沃里斯·渥利克提督也是這樣的人呢。哎啊,給我的印象非常深刻,能夠服侍他實在太光榮了。”
似乎不怎麼在意的一句話,夾雜著樸實的自傲。楊的內心覺得實在是受夠了,連遠遠離開了首都海尼森,也沒有辦法逃過730年黨的陰影。
“渥利克提督好像是位名將吧。”
楊澆了一盆冷水下來,江濤一等兵對於這位年輕少校的貧乏表現力,似乎覺得他非常可憐似的,但又謙虛的、不把這種情緒表現出來。
“是的,正是如此,而且,稱呼那位為名將是再合適不過了。就算以做一個人來說也是非常了不起,連對待像我這樣的人也非常親切。”
敘述稍微中斷,一等兵換一口氣。
“總之,人到底是不能成為神的,稍微有些不像樣的地方,和許多優點相較之下,根本就不值得一顧了。”
“那個人,晚年好像非常不幸是吧?”
楊繼續又往下澆了一盆冷水,35年一心專注於侍從兵工作的江濤一等兵,也嘆息著承認這個事實。
“即使是像那麼偉大的人,也不可能完全感化在他四周的人的。也許我不該說這種失禮的話,但在渥利克提督的周圍,有時還真有不少很不入流的人呢。”
也許是“男爵”沒有看人的眼光吧!楊在心裡,有點故意壞心眼地這麼想。原來說來,即使的確是如此,楊自己也不認為自己很會看人,所以也沒有資格自以為了不起的數落別人。
“要我為您泡杯咖啡來嗎?少校。”
“謝謝你,不過不要咖啡,紅茶比較好。”
“知道了。”
等江濤一等兵出去之後,楊坐進椅子,沒禮貌地把兩腳蹺在桌上思考著。
僅僅是參加了一個會戰的人們的人數,就有相同數量的、以他們為主角的戲劇存在,參加第2次迪亞馬特會戰的730黨的成員就是如此。當風燭殘年之身在寒風中苟延殘喘時,“乾脆在那時就戰死的話……”一定會有這麼想吧。
最近,聽說要對前些時候去世的亞爾夫烈特·羅察士,贈予元帥的稱號。使羅察士成為元帥的話,“730年黨”的全部成員,就全部是元帥了,軍官學校的一個學年誕生了6名元帥,這在自由行星同盟軍的歷史上,可說是空前,並且,也大概是絕後了。連1個元帥也沒能產生的學年的數目可是多得多了,舉例來說,729年畢業的和731年畢業的就是這樣,他們和夾在他們之間的學年獲得的聲價比起來,給人的印象淡薄多了,實在令人同情。
從人類開始在宇宙空間進出的時期開始,最初的時期,經常發生隊員之間的感情對立演變成互毆,最後甚至發展成殺人案件的情形層出不窮。而這種事急遽減少,或者該說是幾乎完全消失,是在配置少數女性隊員的這種體制確立之後,這件事告訴了我們,女性對男性的情緒和組織圓滑運作,具有多大的影響力。
在行星耶柯尼亞也有女性,收容所內或外都有。從地上車中,派特里契夫不經意的向楊問道:“聽到少校要到行星耶柯尼亞來,有沒有為此哭泣,叫你不要走的女性呢?”
“沒有!”
這麼幹脆否定了,連楊的內心也為之咋舌。21歲,未婚,再加上又被稱為“艾爾·法西爾的英雄”,但沒有情人仍然是不可改變的事實。楊也是個身心健全的男性,當然也會認為如果有情人多好,但在比較之下,覺得看書比較好,所以才會像現在,身邊冷清清的。
“耶柯尼亞也有美人呢,像楊少校這樣年輕,有地位又有名的人,女性士兵們是不會放過的。”
“是嗎,那在海尼森時條件也該不壞才對,但不知怎地就是不受歡迎。”
一面談話中突然發現,派特里契夫比楊年長5歲,而楊對他的講話口氣,像對下輩的口吻,這當然是由於階級較高的緣故。
似乎已經對軍隊這種組織的形態能夠順應了,對長官敬禮,接受比自己階級低的人敬禮,不調和感漸漸變得像薄紙似的,就連這個不調和感本身都習慣了。總之,不必一一的用“我比貴官年少,但卻接受貴官的敬禮實在是非常奇怪,但軍隊就是一種的階級社會,也是沒辦法的,彼此也只能順守組織的理論和形式了。”像這樣的話解釋半天,倒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