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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如此,對羅嚴克拉姆來說,這一切難道只是從天而降的幸運使然嗎?這是楊所一直沉思的問題。而令人心悅誠服的答案,在這個時候看來似乎是不可能的了。羅嚴克拉姆公爵是個充滿野心與銳氣的年輕人,絕不是終日無所事事守株待兔的類型,他個人的意識,應當是以某種形式左右著這個事態的發展。畢竟,過去曾經唆使同盟軍內的不滿分子發動政變的就是羅嚴克拉姆公爵。雖然不能斷言他是從整個計劃一開始的時候即牽涉其中,但有很大可能是明知道有挾持皇帝的計劃,卻故意地加以忽視,而將事件的結果作最大限度的利用。第一是令人難以置信舊體制派的餘黨竟有挾持皇帝由帝都奧丁逃亡出來的組織行動能力。他們究竟是怎麼潛入帝都的呢?又是如何能夠安然地逃離?而且在這段期間,又是怎麼樣能夠避開憲兵隊的眼睛,使之未察覺到自己的存在?縱使對手不是羅嚴克拉姆公爵,也會令人想到這個如此完美的行動背後是否有什麼人在大力幫助。那背後的人勢必是擁有龐大的組織、豐富的資金與人手,而且心懷著獨自的利益與目的,聰明又狡猾地支配著整個行動……
能夠具備這些條件的,費沙……?
難道又是費沙?楊忍不住要為之咋舌。他以身為正統歷史學派末端之人的身份,是希望排除所謂“陰謀史論”的。歷史的潮流不應會為少數人的陰謀與策劃而改變。歷史本身不應該是這樣的一個東西。
然而,無論如何,同盟政府都必須要負上責任。不是對其起因,而是對其結果……
自由行星同盟與銀河帝國的舊體制派聯手。他們那些人明顯是心懷不軌的反動分子,而並非是自稱的什麼“忠臣”。他們所希望的就是要再創高登巴姆王朝的正統權威,以此權威為依靠,由自己重新掌握國政,獨占權力和財富,使歷史逆流。而自由行星同盟政府竟然與這樣的人聯手,去相信那僅畫在紙上的毫無保證的“未來民主化”,而與今日實際在改革政治與促進社會進步的羅嚴克拉姆公爵敵對。這樣的選擇應該可說是集愚劣之大成吧!
楊自覺到有不少偏見的微粒子溶入了自己思考領域內,但卻意志堅定地堅持自己的想法。自魯道夫大帝以來,高登巴姆王朝歷經了五個世紀的歲月,應該有無數的機會可以糾正其政治與社會的極端不公平現象,但是卻一一地加以姑息。最後終於因為徹底腐化的特權階級所呼出的毒氣,不僅僅是王朝的花朵,甚至連莖和根都枯竭所死。而那已經枯竭了的特權階級的餘黨,到底還能夠期待些什麼呢?
盜賊的種類有三,這應該是什麼人所說過的話吧!依靠暴力的竊盜者、依靠智慧的竊盜者、以及依靠權力與法律的竊盜者……。而這些特權階級,無疑就是屬於最為人所鄙夷的後一種。
靠著羅嚴克拉姆公爵,由大貴族支配體制的車輪下被解放的帝國二五0億民眾,絕不可能會饒恕與強盜聯手的自由行星同盟吧!這是必然的事情。看來,就如原先所想像的一樣,我方將要與銀河帝國的“國民軍”交戰了!到了那個時候,正義當然是在他們的那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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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梅爾卡茲提督,您打算怎麼辦呢?”
一個並不是那麼大的聲音,將楊的意識喚回到伊謝爾倫的會議室內。他用視線探索著幕僚們的臉,知道了那聲音的主人原來是姆萊參謀長,而其他的幕僚們也只是在程度上稍微有些差異,均無法完全掩飾困惑的表情,對於被指派為“帝國正統政府”軍務尚書的梅爾卡茲將來的去留,恐怕是全體幕僚最為關心的,但是每個人都刻意地迴避由正面將這個敏感問題拆穿。但是姆萊卻把這層顧忌,像一張紙般地將之刺破了。
“瑞姆夏德伯爵,那位流亡政權的首相大概沒有考慮到梅爾卡茲提督是不是有可能拒絕就任吧!不過我想應該也不能違背他們的期望……”
姆萊少將的聲音聽起來並不諷刺,但卻也缺少一種允許逃避或隱藏的寬容,讓人感覺到梅爾卡茲的退路被切斷了而只能不得不回答。一本正經的姆萊就這樣毫不轉彎抹角地,直刺在這位亡命客將的痛處上。
梅爾卡茲以困盹的眼睛對著提出問題的人說:“……我並不一定會與瑞姆夏德伯爵抱持著相同一致的見解,我對皇帝陛下的忠誠心並不輸於他們,但是以我個人來講,我倒希望陛下能成為一個平凡的市民,過著平靜無波瀾的生活。”
這位老練軍人的聲音,這個時侯顯得極為沉痛。
“縱使建立了流亡政權,想要推翻羅嚴克拉姆公爵的霸權也只是痴人說夢,因為他將民眾當成是自己人,並且深受他們的愛戴和支持。我所難以理解的……”
梅爾卡茲緩緩地搖著頭。那本來並非是肉體方面所造成疲勞陰影,以一隻無形的手控制住他的身體,好像要將他緊緊抱住似地。
“……那些應該要保護年幼陛下的人,看起來卻相反地想要把陛下置身於陰謀與戰爭當中。要建立流亡政權的話,他們自己去建立就好了。沒有道理把甚至還不具備判斷能力的陛下也牽扯進去。”
楊一言不發地將黑扁帽摘下放在手裡把弄,仍然繼續保持沉默。先寇布對楊的舉動輕輕一瞥之後,開口說道:“只要稍加思考的話,就可知這是需求與供給完全一致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