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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下次用餐的時候,波梅爾命其他的船員送去,但這人卻帶著臉頰上深深的抓傷回來,第三個船員回來時則帶著淤血的紫色鼻粱。一向富有商賈敬業樂業精神的波梅爾,在此時忍耐力已經超過了極限,因而前往提出抗議,我們這艘船不是用來載山貓的,無論如何請嚴加管束。那位看來高尚的青年一臉慚愧地鄭重道了歉,並且給了相當金額的小費,說是給受傷船員的醫藥費,所以波梅爾就收下了。但是,當他看到那名女子的臉上、手上都有著不少傷痕的時候,又再度驚訝了。
“或許這不是我所應該說的話,不過小孩子還是要嚴厲地加以管教才行。未經教養的小孩和野獸是沒有什麼兩樣的,是吧!”
波梅爾試著提出這樣的忠合,那名女子卻也只是虛弱地笑了笑。原本以為她可能是小孩的姐姐或姑姑什麼的,如今看來卻好像只是一般傭人。
※※※
波梅爾知道了自己所搭載的這個“沒教養的小孩”,可能就是那位傳說中是如何神聖不可侵犯的銀河帝國皇帝的時候,是在抵達費沙卸下了船上貨物和四個偷渡旅客,然後在“朵拉庫爾”酒館裡,聽到自由行星同盟宣告皇帝流亡的廣播之後,他低頭注視著自己那隻正握著酒杯的左手自言自語地說道:“不管羅嚴克拉姆公爵究竟是野心家或者是篡位者,就算沒有他,那個兔崽子皇帝遲早也會把自己的國家給啃倒的。這難道能夠責怪別人嗎?”
在無法委託其他船員只得親自送餐點的時候,艾爾威·由謝夫二世重重地咬住他的左手不放,至今那深深的齒痕仍然像一個完整的半月形似的留在手背上面。
……到現在為止,表面看起來脾氣有點過於暴躁的年幼皇帝,當自我受到壓抑的時候,只能藉由一種不正常的暴力來渲泄情緒。
第四章 銀河帝國正統政府
【Ⅰ】
就在銀河帝國的帝都奧丁,幼帝艾爾威·由謝夫二世遭人挾持失蹤,而費沙自治領上的某些人正熱烈地從事各種不同的思考和策動的時候,自由行星同盟地處最前線的軍事據點伊謝爾倫要塞,此時卻還在貪婪地享受著遲來的春眠。
兼任伊謝爾倫要塞以及要塞駐留艦隊司令官的楊威利,現年三十一歲,是同盟軍中由過去到現在最為年輕的上將。身體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不過嚴格說來應該是屬於微瘦的身材。他那稍微有些捲曲的黑髮,並不像一般的軍人剪得短短的,而是顯得有些過長。前面的頭髮經常落在額頭上,所以必須時常且看來似乎非常厭煩似地把頭髮撥回去。如果頭髮亂但短的話,看起來可能會比較好些吧。不過自這一年的春天,在那毫無意義的審查會上因頭髮過長而遭諷剌之後,楊就一直沒有理過發。是他本人沒有自覺呢?或者是嫌麻煩懶得去理?又或者是故意這麼做,以示不向政府那些人屈服,在他而言,如果政府那些人因為他頭髮過長而把他罷免,可能是最好不過了……。他的雙眼漆黑,有時看來柔和,也有時看來好像在發呆。後世有的傳記作家將之形容為“帶著知性的溫柔,以及蘊藏著溫柔的知性”,但事實上並未給予人如此誇大的感覺。至於他的相貌則經常被人形容是“極為普通的英俊”,這或許是與他在戰場上的競爭對手——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那個擁有稀世傑出的俊美容貌的戰爭天才相比較而言的。以他個人的情況來說,他看來要比實際的年齡年輕,另外,楊始終看來都不像是一名職業軍人等等這些讓人感受深刻的印象,比起他實際的相貌和五官,為更多的人所描述和傳頌。
無論如何,楊威利並不是因為他的樣貌才建立起今日的地位。原本希望成為一名歷史學者的他心不甘情不願地當上了一名軍人,二十一歲時因成功地將人民由艾爾·法西爾星域當中救出而晉升為少校,二十九歲時在亞斯提星域會戰中晉升為少將,伊謝爾倫要塞攻略戰中晉升為中將,到了亞姆立札會戰則升為上將,一年之間連續躍升三級。若論他的戰功,在同盟軍中無人可與他相比。不過,反過來說,這也會令人聯想到那些無數被埋葬的敵軍的墓碑。他確實是一個戰爭的藝術家,但給予這些功績與其意義最低評價的卻是他本人。他一直渴望能早日辭去像軍人這種對文明和人道均毫無貢獻的職業,而悠閒自在地過著響往已久的退休生活,然後專心著作歷史書。
在今年五月擊退了挾帶著禿鷹之城要塞做空間跳躍而來的帝國軍攻擊之後,楊患了重感冒,在床上躺了一個星期之久,下床之後也是每天都缺乏那麼一點工作的緊迫感。
楊的被監護人,現在已晉升為準尉的尤里安·敏茲,見到那看起來好像在發呆,整天遊手好閒平白地浪費時間的楊,仍然以為在他頭蓋骨的內部可能正在進行孤獨的高度知性活動,或者正在構想壯大的戰略理論,甚至是正在深遠的歷史哲學當中沉思。事實上,這是由於尤里安對於他的監護人在每天的日常職務之外的精神活動,總是會給予過度的評價所致。這個時候看起來雙眼無神的楊,事實上真的是在發呆。
在非戰鬥領域內的工作,事實上都是交由精通桌面文書工作的亞列克斯·卡介倫少將以及楊的副官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上尉來處理,楊只要在文件上簽名就可以了。他原本就是一個在不必要的範圍內就絕不勤勉的男子,而在這近乎二個月的時間裡,更是除了吃飯和午睡之間的空檔之外,都不在中央發令室內。即使在的話,也只是看看歷史書,或者是猜猜填字遊戲,完全稱不上“繁忙的表現”。在他的頭蓋骨裡面屬於知性的廣大田園,由於久未耕作而雜草叢生,長著翅膀的蟲子在上面飛來飛去。這片田園的所有者辯解說是土質本身不夠肥沃,而只熱衷於吃和睡這兩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