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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勇敢的獨立商人,不但不因為自己是“不屬於任何組織的存在”而有所不妥,反而還以這種身分為樂。他拚著性命突破帝國軍層層的封鎖網,歸集情報,秘密運送物資,這種種的行為並不是因為受命於某個人,而是基於個人的自由意志,所以他由其中獲得無上的快感。對他來說,去成為哪個人的上司或臣下,也就是去取得一個法律上的地位,還不如去成為與某個人相等的朋友來得有意義。就好像達斯提·亞典波羅熱中於革命戰爭似地,波利斯·高尼夫也一直固執於“自由獨立商人”的立場。他認為所有的一切只要不是義務而是他想做的就可以去做,而且他還曾經說過“心理的利益比物質利益還為重要”之類的話,所以也有人認為他所具有的資質,與其說是一個商人,不如說是一個冒險家。如果讓奧利比·波布蘭來評論的話,他一定會一針見血地說“那傢伙反正就是喜歡驚險恐怖的生活”。
“以前我大概也說過吧,我和高尼夫這個姓氏,天生就是八字不合,這個姓氏的家族,一定是天生有種不能和安分守已的人共存的遺傳特質。”
一面說著這種惡毒的話,一面卻又關心著那個聽說是在海尼森行星上的伊凡·高尼夫家族的安危,而頻頻向波利斯·高尼夫打聽消息的就是波布蘭。這位有著綠色眼眸的擊墜王,卻反而對自己這個波布蘭家族沒有表現出任何關心——至少表面上是如此的。
奧利比·波布蘭和達斯提·亞典波羅兩個人,共同被後世的人視為伊謝爾倫共和政府中,具有“爽朗慶典氣息”的代表人物。除了那一段曾經流露出傷心的短期間之外,這個評語應該是正確的吧。不過,達斯提·亞典波羅的記載當中曾經提到,尤里安時代的波布蘭與楊時代的波布蘭有些不同,從側面上可以看出他是有意識地想要帶動這種爽朗的氣息。不過幾乎所有的都不是能夠讓他人如此看透的淺底容器,所以達斯提·亞典波羅之所以能夠察覺到這一點,想必是因為他本身的言行和心情,與波布蘭有某些共通的部分吧。
波布蘭在青少年當中,是個極有聲望而且備受歡迎的人,這是當時同一個時代的人所一致共有的證言。少年士兵還有已成家的將兵家裡的孩子們,總是喜歡圍繞在這位爽朗、瀟灑、無畏的青年身邊聽他說話,甚至連他戴帽子的方式、走路的樣子,都有許多青少年喜歡模仿。至於他和異性間的關係,則是眾多的父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去模仿的地方吧。另外如果說到姑娘的話,波布蘭只會把“女人”而不是“女孩”當作對象的這個事實是眾所皆知的,使得這名男子反而意外地獲得別人對他的信任。
“……所以說呢,這樣好嗎?各位青少年朋友,以後就稱呼我是深謀遠慮、品行端正的波布蘭好了。”
“不是叫採花大盜波布蘭嗎?”
“咦?你們也知道這種無聊話啊,是不是從亞典波羅中將那兒聽來的?”
“不是!是從卡介倫中將那兒。”
“這種來自老一輩人的誤解,是年輕的改革者註定要背負的宿命。大家一起站起來吧!把他們統統趕進對過去的追憶裡面吧!”
……因為波布蘭同時也肩負著要把空戰技術教授給這些孩子們的責任,所以他的聲望以及他對青少年的一種極為自然的統率力和說服力,的確是一種極為難得的特質。當亞典波羅兩手交叉在胸前看著波布蘭帶領著一小隊少年少女,往戰鬥機駕駛員的培訓所走去的時候,便喃喃地說道:“這傢伙如果是出生在和平時代的話,大概會出人意料地作個幼稚園老師吧?讓他作個孩子王還真是恰當哪!”
亞典波羅一面挖苦地說道,一面卻有著發自內心的感動。這使得他身後的尤里安不由得露出自然的笑容。
“波布蘭中校都能夠搖身一變,從採花大盜變成幼稚園老師了,亞典波羅中將何不也放棄獨身主義呢?”
“是獨身主義不放棄我啊!畢竟我和獨身主義也交往這麼多年了,倒也捨不得棄之不顧哪!”
其實如果亞典波羅有這個意思的話,那麼他一定早就擁有一個可以與他的地位、個人魅力相稱的家庭或者愛人了。不過此時他的心境,大概就像是一艘暫時還不需要港口的船吧。
亞典波羅手裡抱著文件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之後,尤里安也走進隔壁的自己的辦公室里去,他的桌子上放著幾封投書信函。利用投書來發泄不滿或者表示意見的這種方式,是尤里安所接受的。在這些信件當中,固然有些建設性的內容,不過也有一些儘是對於尤里安個人的惡言惡語。
“一個不能公然對指導者表示惡意的社會,便稱不上是一個開放的社會。”
因此,尤里安從來不曾企圖要堵住別人對於他的批判或責難。他只有在楊被人惡意中傷的時候,才會有忘我的反應產生。關於這一點,可以從卡特羅捷·馮·克羅歇爾等人證言中得知。
楊威利在世的時候,在他身旁的尤里安,看起來仿佛是個比黑髮魔術師有著更豐富判斷力的天才型人物。但是在楊過世之後,這個印象便改變了,雖然說這是因為看的人本身的情感有了變化,而不是尤里安變了,不過和這位有著亞麻色的頭髮與纖細容貌的年輕人,總是奉著楊威利語錄這一本聖經,儼然像是個辛苦努力的布道家也脫不了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