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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到彈劾的青年提督,試著為自己辯護,說自己的所作所為完全是為了皇帝好,羅嚴塔爾叛逆是一個事實,他的敗北,不也是因為自己奉獻心力才造成的嗎?
“你以為皇帝會希望靠背叛行為來取得勝利嗎?”
梅克林格的聲音充滿了沉痛。
“……不,就是因為有這種想法,你才會出賣羅嚴塔爾元帥。區區鼠輩的智慧,怎麼能夠度量獅子的心胸呢?原來你終究也是一個無法成為獅子之友的人哪!”
格利魯帕爾茲還想要繼續為自己辯護的時候,張開的嘴巴卻只是一直發抖著,無法再說出任何一個字。他低頭頭,垂著肩膀,仿佛已經自覺到自己的過去和未來都一起失去了。衛兵從左右兩邊將格利魯帕爾茲架走之後,梅克林格充滿疲憊地嘆口氣,為格利魯帕爾茲的才能和前途感到惋惜。他知道羅嚴塔爾的叛亂,是因為地球教團餘黨的陰謀以及格利魯帕爾茲更進一步利用該陰謀的野心,所造成的一個無可挽回的結果,但此時米達麥亞元帥卻為了該不該將這個事實的真相告知皇帝,而猶豫不決。
【Ⅳ】
回到海尼森行星之後,羅嚴塔爾軍的數量,已經減少到原有總數的一成多,只剩下艦艇四千五百八十艘,將兵六十五萬八千九百名。沒有回來的人一半是戰死或受傷了,另一半是被俘虜或投降了,其他極少數的人則下落不明。
這是一次徹底的慘敗。不過羅嚴塔爾的統率能力之強,卻也可以從戰敗部隊的秩序井然、行動整齊劃一上得到證明。當然,這已經可以說是落日的最後餘光,照耀在斷崖邊緣上的一點點光亮而已。
被炮彈擊傷的旗艦托利斯坦在回程上作跳躍飛行的時候,振動的程度比平時更為激烈,羅嚴塔爾左胸的傷口也因而裂開,再度造成大量出血,意識又陷入昏迷不醒的狀態,不過後來經過緊急輸血,羅嚴塔爾總算重新恢復意識,他仍然繼續指揮,而且絲毫不紊亂地統率著敗軍。貝根格倫等人試著勸他移乘到醫療船,或者其他沒有受損的艦艇上,但是羅嚴塔爾拒絕了。
“繆拉捨棄了旗艦之後,之所以會受到讚賞,是因為他在激戰旋渦中繼續指揮。如今我戰敗潰逃,若連旗艦也捨棄的話,那麼我奧斯卡·馮·羅嚴塔爾的名字,將變成膽小鬼的代名詞。”
羅嚴塔爾笑笑地說道,最後還是沒有把他的司令座遷移到別的艦艇上。
如果一般普通人的話,此時早已在昏睡的斜坡上逐漸滑落到死亡的深淵了。但奧斯卡·馮·羅嚴塔爾仍有著清晰的意識,而且一直到最後,他始終都沒有失去他一貫冷徹的理性與強韌的自製心。關於這一點,所有的直接證言全部都是一樣的。
“羅嚴塔爾元帥,一直到死亡前的那一瞬間,始終都是羅嚴塔爾元帥。”
當他從地面車上下來,走進總督府大門的時候,襯衫、軍服和儀容都和平常一樣的整齊,除了臉色極差之外,沒有任何線索會讓人聯想到他即將與死亡擁抱。
羅嚴塔爾的高級幕僚人員當中,此時還有貝根格倫、宋年菲爾斯跟隨在司令官身旁。其他巴爾豪瑟與修拉已經戰死,而狄塔斯多夫則在負傷後棄械投降。超過四千名的將兵,攜帶武器集結在總督府,願意為總督誓死效忠,竭盡他們的義務和責任感,直到總督死去為止。
“是嗎?真沒想到,這個世上的笨蛋還真多哪!”
鏡子中的另一個羅嚴塔爾此時正對著自己冷笑地說道,其中最笨的一個就是你啊!儘管他對著那些人冷笑著,但另一方面他也感覺到自己不能讓忠實的部下為自己個人的愚蠢行為犧牲,支撐著這個男子的兩道精神支柱之一——深廣的理性這樣告訴他。他讓自己瀕死的身軀在總督府的辦公桌後面坐下來之後,隨即傳喚被軟禁的民事長官艾爾斯亥瑪。魯茲的妹婿走進辦公室之後,看見總督的臉色感到十分地驚愕,一時間只知呆呆地站著,羅嚴塔爾蒼白著臉對他笑著說:“我失敗了。本來是沒有顏面見你的,不過我還是厚臉皮活著回來了!”
“那是您的運氣不好。”
“不,就算再有一次機會還是會得到相同的結果。看來這就是我的才幹和能力的極限了。”
如果皇帝萊因哈特不存在的話——羅嚴塔爾本身比誰都明白這是一個毫無意義的假設。
“民事長官,我想拜託你一件事,要不要聽聽看呢?”
“您請說。”
“我希望你能夠到總督府,全權掌管所有的政務和事務。我擅自開啟的事端,卻推給你來善後,我很過意不去。不過不管是到了誰的手裡,都不能隨便敷衍統治者所交付的責任,是吧?”
艾爾斯亥瑪恭謹地答允羅嚴塔爾的請求,退出辦公室之後,羅嚴塔爾又向副官瑞肯道夫少校指示下一個他要傳喚的人。
“把特留尼西特叫來!看到那個人雖然會讓我覺得不舒服,不過正好可以練習一下如何忍耐死亡的不悅啊!”
瑞肯道夫對於總督在這個時候所想傳喚的人,感到十分地意外,臉上的表情好像是想要反對似地,不過大概又想說自己不能夠和已經瀕死的長官唱反調,所以便立刻遵照命令,把特留尼西特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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