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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萊因哈特的私生活雖然有許多的缺點,而且不成熟,但是他在作為一個政要人物時所表現出來的才幹、氣量和他所達成的功績,卻是不容否定的。羅嚴塔爾並不會因此而對皇帝有所批評,因為他的氣量不至於如此狹小,而處世態度也不會這麼不公平。
“不過,最終他還是讓人感到他是一個不甘處於在他人風頭之下的男子。”
耶爾涅斯特·梅克林格在與羅嚴塔爾第一次會面之後,曾經說過這樣的評語,不過唯一一個站在羅嚴塔爾風頭之上的人就是萊因哈特,而羅嚴塔爾也一直接受這種從屬的立場。
在亂世當中,野心勃勃的君主與能力極強的臣下之間的關係,大多數就像是騎著單輪車要越過白刃,有著極高的危險性。萊因哈特與羅嚴塔爾之間的關係,或許最後也會成為這大多數的當中的一例,不過當然也會有例外的情形出現。
後世的人們經常這麼說道,如果齊格飛·吉爾菲艾斯一直到舊帝國曆四八八年之後還活著,而且仍然身居“帝國的第二把交椅”的話,那麼萊因哈特與羅嚴塔爾之間的緊張關係,可能就只是潛在但始終都不會爆發。或許至少他與軍務尚書奧貝斯坦之間的對立,可能就不會這麼樣尖銳了。但是不管再怎麼說,這些說法終究都只是假設。任何人唯一所無法否認的便是,吉爾菲艾斯在年紀還很輕的時候便過世了,在他生前的時候,不管是在下務軍事方面也好,在私生活方面也好,從不曾遭受過任何人的責難,如果他還活著的話,那麼就他本身和帝國的未來發展而言,其實有著非常豐富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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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將特留尼西特遣回之後,羅嚴塔爾又再一次傳喚查閱總監貝根格倫,給予他許多的指示,大多是有關於固守在伊謝爾倫要塞上的那批“楊威利軍”殘黨。雖然帝國軍方面並沒有任何部分的軍隊為了要搶功而有所妄動,但羅嚴塔爾之所以再一次對要塞提起注意,是因為在沒有任何命令之下,有艦艇企圖要侵入伊謝爾倫迴廊。
另一方面,羅嚴塔爾當然也不可能像個老好人似地,允許伊謝爾倫迴廊方面的人、物資和情報流入完全自由化。對帝國軍來說,“封鎖並孤立楊威利的餘黨”是他們理所當然的基本戰略,雖然伊謝爾倫迴廊是個困難的攻擊場所,但是要封鎖它就沒有那麼困難。所以帝國軍首先得要切斷要塞所有的情報和對外界的交流,在心理上把共和主義者趕盡殺絕。
因此,對於被困守在伊謝爾倫要塞上的尤里安·敏茲等這些“伊謝爾倫共和政府”指導階層的人而言,如何設法收集到質量兼具的情報,就成了他們要繼續生存下去的必要課題了。
【Ⅳ】
肩負重責大任的尤里安·敏茲,每天都在繁忙之中,消化他所被賦予的工作。
尤里安每天一點一滴地整理著資料,期望將來有一天能夠寫下“楊威利傳”。楊生前沒有留下任何完整的著作就過世了,一生還不到三十五個年頭,而且都在忙碌與多變之中度過。如果他沒有遭此非命,而能夠享有與他巨大的功績成比例的生命,那麼或許可把他膨大的知性活動的成果,透過文字的方式予以一般化吧。但是這麼豐富的可能性,卻因為他的過世而被永遠地斷絕了。
不過他還是留下了大量而片段的語錄,關於戰略方面、戰術方面、歷史方面、同時代的人物、政治和社會,然後還有關於紅茶和酒。尤里安將這些沒有秩序的思維和言行的隻字片語,加以整理、重新排列,然後再加上自己所認為正確的注釋。為了讓楊威利這種個性的存在,能夠流傳到後世,尤里安每天回到個人寢室之後,仍不休止地埋首桌上。利用繁重事務當中的空隙來從事這樣的工作。這對尤里安來說並不孤獨,因為在整理的過程中,尤里安可以藉此和死去的人交談。
每一個隻字片語,都構成尤里安本身過去六年來的記憶與光陰,每一個字都伴隨著豐富的背景,在尤里安的腦海里擴展開來。所有的景象當中,每幕都有楊威利的存在,他的身材忽長忽短,那是因為這些景像都是透過尤里安的視點所形成的,尤里安的身高在六年內增加了三十公分,而景象的出現並沒有依照時間先後的順序。
“確實是有某些東西是無法經由語言來傳達的。不過這句話只有已經腸枯思竭的人才能夠講。”
“所以,語言這個東西,像是人們心海上所漂浮的冰山。浮出海面的部分其實是微乎其微的,不過存在於海面底下的絕大部分,透過知或感覺,仍然可以感覺得到。”
“言詞必須小心謹慎地使用,尤里安。因為這樣可以讓更多的事情,比單純只是沉默的時候,能更正確地傳達出來……”
還有——
“正確的判斷,唯有建立在正確的情報與分析之上,才有辦法成立。”
楊威利也曾經這麼樣說過。
三年前,也就是因為“救國軍事會議”的政變,而導致同盟軍分裂的那個時候,楊被迫必須與強大的第十一艦隊作戰。雙方的戰力幾乎相等,而楊如果敗退的話,那麼就意味著反政變派的崩潰,所以楊拚命地探索敵方部隊的所在。當他們後來終於確認了第十一艦隊戰力分散的事實,以及其個別所在地的時候,楊興奮地把報告書拋向空中,然後就和著笨拙的歌聲,把尤里安當作舞伴,跳起笨拙的舞來了。由此可見正確的情報是何其的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