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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純粹是無用的詭辯,如果是為了自己,米達麥亞是絕對不會使用這種辯詞的。
“不管怎麼說,羅嚴塔爾元帥是軍部的重鎮,是國家的元勛。萊因哈特陛下是絕對不會相信不負責任的謠言就處罰他的。”
米達麥亞聞言只是機械性地點了點頭,然而,在內心一片孤寂當中,他只能凝視著不安的雨滴開始撒落在心靈的地面上。
【Ⅱ】
羅嚴塔爾的幕僚貝根格倫呈銳角的臉上泛著憂慮的色彩。面對大敵也不失冷靜、堅毅的他,在上司發生意外時也有一種沉重的無力感。
去年,當他們自同盟軍手中奪回伊謝爾倫要塞時,羅嚴塔爾曾對貝根格倫透露出一些對皇帝不單純的心理狀態。現在,在充當臨時大本營的國立美術館的一個房間內,看著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的上司背影和他那深褐色的頭髮,貝根格倫覺得苦不堪言。
負責“審問”羅嚴塔爾的是奈特哈特·繆拉,但是這個審問者對受神者是禮遇有加的,同時也准許貝根格倫列席,或許這些都是為了避免給人秘密審判的印象以及不致讓羅嚴塔爾的部下們產生不滿之故吧?
面對繆拉的質問,羅嚴塔爾的答辯清脆響亮。
“我奧斯卡·馮·羅嚴塔爾如果真如傳言所說,藉著武力和權勢殘害人民的話,對我本人來說,這是一種最大的恥辱。但被批評有意反叛、覬覦帝位,對身處亂世的軍人來說,這或許是一種讚賞吧?”
對於這幾乎可以說是傲慢至極的言詞,貝根格倫不禁要讓他的呼吸機能瞬間停止了,繆拉則用他的手指在桌上無聲地敲打著。
“……可是,自從皇帝萊因哈特陛下在先朝中設立了元帥府以來,我沒有一天不竭盡全力協助陛下完成他的霸業。對於這一點,我心中沒有絲毫愧對他人的感覺。”
或許是貝根格倫先入為主的觀念侵蝕著他的意識吧?他總覺得羅嚴塔爾的答辯中充滿了極度微妙的陰霾。
“令人覺得可笑的是那些毀謗我的人,其真面目到底是怎樣的?內務省國內安全保障局局長朗古是什麼人?去年在只准一級上將以上的武官參加的會議中,他雖然沒有資格卻也出席了,不但如此,他還發了言,充其量他只是個冒失鬼而已。他大概是不滿當時被我命令退出會場,所以在公報私仇的情況下才舉發我的。希望繆拉一級上將能留意一下這其中的隱情。”
問答在告一段落之後,繆拉問道。
“我知道閣下的主張和立場了。您覺得怎麼樣?要直接去面見陛下為自己辯護嗎,元帥?”
“我實在不贊同用‘辯護’這個字眼……”
羅嚴塔爾的嘴角揚起了些微的角度。
“但是,如果面見陛下能讓陛下了解我的用心,或許就不會有那些詭訟者有興風作浪的機會了。繆拉一級上將,也許要勞駕您了,是不是可以請您代為安排一下適當的時間?”
“如果元帥這樣想,當然沒什麼問題了。我立刻把您的意思呈報陛下。”
※※※
萊因哈特接獲來自繆拉的通知,決定由自己來審問金銀妖瞳元帥是在早餐之後,場所是在冬薔薇園對面,鐵杉樹林裡的國立美術館大廳,帝國軍尚未進駐之前所舉辦的油彩畫展的作品都還陳列在該處。被允許列席的米達麥亞以下的軍部最高級幹部均自備摺疊式的椅子排在一邊坐著,這也顯示了新王朝不拘於形式美的一面。在他們列於一旁陪審的中間,像個藝術品般的金髮皇帝憂鬱地開啟了他秀麗的嘴唇。
“羅嚴塔爾元帥。”
“是……”
“你將已故的立典拉德公爵一族有關的女人藏匿在家中,此事屬實嗎?”
一個人直立於大廳正中央的羅嚴塔爾——深沉的黑色右眼和閃著銳利光芒的藍色左眼,毫不畏懼地直視著年輕的皇帝。他的眼中絲毫沒有後悔和辯白的神情。
“是事實,陛下。”
瞬間,在大廳中激起一股波濤的不是羅嚴塔爾,而是他的密友。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陛下,那個女人恨羅嚴塔爾,他的生命受到那個女人的威脅。臣下知道自己這種行為很無禮,但是臣下懇請陛下考慮過事情的前後因果關係之後,赦免羅嚴塔爾的輕率之罪。”
米達麥亞注意到有人拉了拉他軍服的下擺,他稍微移動了視線。聳在他旁邊的“沉默提督”艾傑納一級上將緊閉著嘴巴,面無表情地抬頭看著米達麥亞。米達麥亞知道他想說什麼,可是米達麥亞還是繼續向皇帝申訴。
“陛下,我偉大的皇帝,臣下在這裡要彈劾軍務尚書奧貝斯坦元帥和內務省國內安全保障局局長朗古。在楊威利一黨占據了伊謝爾倫要塞公然和帝國為敵的現在,他們竟然誹謗陛下的首席幕僚羅嚴塔爾元帥,意圖破壞軍隊的統一和團結,這不等於是一種利敵行為嗎?”
他的激辯至少表面上似乎融化了皇帝冰冷的心。萊因哈特微微地張開了他的秀麗的嘴唇。
“米達麥亞,夠了!你的嘴巴是用來指揮大軍的,不適合用來指責他人。”
帝國軍最高的勇將頓時漲紅了臉,他調整了自己的呼吸之後,笨拙地坐了下來。打斷皇帝和受神者之間的問答本來是一種不敬之罪。他並非有意恃寵而驕,在被皇帝喝了一聲之後,覺悟到可能受到重罰,但是看在萊因哈特的眼裡,“疾風之狼”的剛直並沒有讓他感到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