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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您的意思,閣下。”
深思起來,對於長官,這還是相當無禮的口氣,但萊因哈特實在無法完全掩飾掉自己的提案讓給讓他人的懊惱。或許是十八歲的人容易將霸氣從禮節的縫隙中落出來的吧。不管如何,主導權就這麼轉到留涅布爾克手中了。
關於這件事,格林美爾斯豪簡老人保持一貫的“圖其盡善”的態度。地上部隊完全歸於留涅布爾克的指揮下,身為他的上位者的少將們也響起不滿的聲音,但老提督以“就讓他做做看如何”來曉喻之後,他們也就沉默下來。
與其說是心服,倒不如說是多做反駁也無益,那種心理,萊因哈特很能了解,這話說來實在是很諷刺的。
當然,萊因哈特也無從享受旁觀者的立場。因為按臨時的處置,他被任命為留涅布爾克的副將之地位,和其他種種處置一樣,這也是留涅布爾克的提議,經由格林美爾斯豪簡認可的結果。
“繆傑爾准將,我很期待你的才幹,可以嗎?”
“我儘量不令你失望,留涅布爾克准將。”
編入同階級者的指揮下,對十八歲的萊因哈特而言,是最初的經驗。近乎屈辱的感情作用,在金髮的年輕人身上發作了起來。對於自己本身的現況,萊因哈特無法寬容,即使想到留涅布爾克比他年長十六歲,即使查覺自己仍非全能,被派任在同級者之下,仍不是會令人感到快感的事。
“落在留涅布爾克的下風,又如何能取下整個銀河帝國呢?或許我所擁抱的不是野心,而只是妄想吧?”
對心理頗欠安定的萊因哈特那白皙的臉一瞥而過,留涅布爾克面無表情。
對於這逆流而來的流亡者,萊因哈特無從抱持好感。萊因哈特可以理解因為政治上、思想上的理由,而從帝國流亡到同盟的人的存在。雖然他並非對民主共和主義思想有所共鳴,但他對信奉該主義而被迫遠離故鄉的人,抱持著類似敬意的情感。是因為感到對高登已姆王朝共同的負面情感呢?還是感受到堅守價值觀而捨身的行為上的美感呢?大概兩者皆是吧。
但是,從同盟流亡到帝國的理由,究竟是什麼呢?或許留涅布爾克自己有著正當的理由,但萊因哈特卻無從想像。至少不可能是仰慕現今皇帝佛瑞德里希四世的君主之德吧。
萊因哈恃完全不若平日的那個金髮年輕人,而拘束在非建設性的念頭當中,這一個情況,紅髮友人比他本人更加地洞察到了。
吉爾菲艾斯知道,處身於他人之下,對萊因哈特而言已是件困難之事。
在幼年學校時代,下級生必須替上級生擦鞋、刷衣服及打掃房間,但萊因哈特總是完美地做好這些,讓上級生無從批評挑剔,而若還有人百般刁難,那就是原本對萊因哈特就抱持陰險的惡意的,因此萊因哈特會毫不留情地反擊、報復,萊因哈特從未抱持要讓所有的人都喜歡他的妄想,因此,以學年首席的成績,與姐姐安妮羅傑那非本意的地位作為盾牌,再加上吉爾菲艾斯的協助,萊因哈特才能守住自己身為人類的矜持。
“被萊因哈特大人超越過的人們抱持什麼樣的心情,經過這件事,也許萊因哈特大人多少能理解一些吧,那樣的話,此次的人事安排,也並非全無道理的。”
當吉爾菲艾斯把這種心理,表現在口舌上時,萊因哈特壞心眼地發出華麗的笑聲。
“看吧,吉爾菲艾斯的勞碌命又發作了。老是過度地平白操心,那漂亮的紅髮會變白的哦。”
他如此地挖苦。吉爾菲艾斯感到頗違本意。對他而言,這種勞碌命是屬於後天性的,而不使其發芽生長的,就是同時有著豪奢的金髮及豪著的野心的美貌年輕人,而這位友人卻對這個責任似乎毫無自覺。“真拿他沒辦法”雖然心裡如此想,但吉爾菲艾斯仍好意地接納與這樣的萊因哈特之間的心理關係,因此在第三者眼中看來,就會覺得“別管他們的閒事吧”了。
“齊格飛,萊因哈特就麻煩你照顧了。”
現在已成為格里華德伯爵夫人的女性所說的話,在吉爾菲艾斯的靈魂中,刻成了黃金的文字。若是沒遇上繆傑爾家的姐弟,沒有聽到這一句話,吉爾菲艾斯或許將和穿上軍服的人生無緣吧。因為他會戰鬥,就只是為了這對姐弟而已。
留涅布爾克准將親自率領陸戰部隊之後,吉爾菲艾斯詢問一下金髮的友人。
“留涅布爾克准將指揮的手腕,您看來覺得如何呢?”
“符合戰理,部隊也整然有序。”
簡潔地做了此評價,但萊因哈特卻未就此打住。
“不過,他是個令人討厭的傢伙!我可要先聲明,吉爾菲艾斯,我是厭惡他個人而已,可不是在否定他身為指揮官的能力哦。”
“我明白,萊因哈特大人。”
吉爾菲艾斯微笑之後,萊因哈特以故作慎重的表情點了點頭。萊因哈特不願意被人認為自己有嫉妒心,這一點,吉爾菲艾非常了解。以後的將來,是否會有值得萊因哈特嫉視的才能,阻擋在他們的前途呢?
就算留涅布爾克有野心,那也絕對凌駕不了萊因哈特的野心的。吉爾菲艾斯知道萊因哈特的野心與才幹平衡在很高的水準上,不過,偶爾也會有微不足道的雲彩,阻隔住陽光的例子。若是留涅布爾克對萊因哈特的未來形成不吉的要因,則吉爾菲艾斯就不能將他置之不理了。雖然公務本身就夠他忙的,但吉爾菲艾斯仍利用空檔,調查留涅布爾克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