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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鞏固國防之途有二。擁有比敵國更為強大的軍備,此為其一;其二,利用各種和平的手段,與敵國相安無事。前者較為單純,而後者則因權力者不同,方法巧妙亦各有不同。但擴充軍備與發展經濟互為反比的關係,則是近代社會形成以來的不變法則。己國增強軍備,敵國勢必亦然,陳陳相因之下,各國偏重於軍事擴充,造成經濟及社會極度畸型發展,國家因而崩壞。由此觀之,‘國防’也正意味著國家的滅亡,這是歷史上普遍存在的諷刺現象……”
楊抬起頭來,視線離開文字處理機,手掌拍打著脖子,經過數十秒的推敲,他接著撰述:“……一般咸認,自古以來,許多國家都因外敵入侵而滅亡。但值得注意的是,有更多的國家卻是因對侵略的反擊、財富分配不均、權力機構腐敗、國民對控制言論思想的不滿等種種內部因素而導致滅亡。坐視社會上不公正現象嚴重惡化,一味窮兵黷武,對內鎮壓百姓,對外發動征戰。濫用武力的結果,是將國家送上滅絕之路。歷史上前車之鑑俯拾皆是。近代國家成立以來,不法的侵略行為,往往並非造成被侵略的一方兵敗覆沒,反而發動侵略的一方最終必自食其果。站在道義的立場上,即使有十二分勝算,也不應任意侵略他國……”
似乎有點教條化了。楊仍一臉嚴肅的思索著,兩手交叉胸前,接著又寫道:“……具體而言,生在現代的我們,到底要怎樣做才好呢?就各個層面的實質效益來考量的話,第一種方法與第二種方法孰優孰劣,其結果不言而喻——我國必須與銀河帝國的新體制共生並存。有一點必須要清楚,門閥貴族支配下的銀河帝國舊體制,不僅是自由行星同盟的大敵,同時也是銀河帝國的被支配階級——平民——的公敵。因此,打倒門閥貴族後在現階段穩然確立的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新體制,廣獲平民支持。急速強大的羅嚴克拉姆新體制及其施政內容,也與魯道夫·馮·高登巴姆的獨裁體制形成強烈的對比。高登巴姆體制高舉民主的大旗而成立,卻形成了最反民主的專制政權;羅嚴克拉姆體制以不民主的手段成立,卻交出了漂亮的民主施政成績。這雖不能算是‘一切操之於民眾’的政治,但就目前而言,卻可說是‘以民眾為依歸的政治’。若能認清這一點,則與羅嚴克拉姆新體制的共存關係,非但可能,甚且必然……反之,我們應該拒絕和避免與象徵惡劣的君主專制、日益凋零的高登巴姆餘黨同流合污。一旦同盟被視為與殘酷壓榨民眾的舊體制相互掛鉤、狼狽為奸,敵人將不只是帝國的新體制,連帝國轄下的二五0億人民也將與我們為敵……”
楊舒展兩臂,發出一聲長嘆。他凝視著自己創作的文章,表情略為不悅。他並非認為所下的結論不對,只是,如果現在能夠有一些證據稍稍印證自己的論點就好了。關於這點,似乎有點性急和言之過早,也許有人會因此批評他與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公爵根本沒有兩樣吧。
“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公爵……”
多麼響亮的名字啊!楊甚至覺得這個擁有金黃色頭髮、蒼冰色眼眸、雪白肌膚的俊美少年,是近乎半人半神的結合體,他比自己年輕九歲,但不論是才能或處世方法,卻具有無可抗拒的魅力。現在,萊因哈特在帝國斷然施行的內政改革,實無異於一種實驗——其個人的存在將在一個世界中擴大至無遠弗屆。或許,有一天他會君臨天下成為皇帝吧。但並非依靠血統,而是實力!到時,或許會產生非貴族的帝政——以平民為依歸的帝政——史上稱之為“自由帝政”的特異政治體制,而且說不定其規模將擴及全宇宙。
但這樣一來的話,銀河帝國也將在新皇——萊因哈特的統馭下,蛻變成國民國家了。而且當國民錯將皇帝的野心當作自己的理想時,狂熱的國民軍也很有可能將攻擊的矛頭指向自由行星同盟。
楊猛然感到室溫驟然降低。當然,他的預感並不是百發百中的,但勉強加以區分的話,壞的預感似乎總是比好的預感準確多了。亞斯提星域會戰亦然、亞姆立札會戰亦然、救國軍事委員會的政變亦然。內心但願事情不會這樣——但實際上事態卻反而朝著壞的方向發展,這並不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
楊有時不禁暗忖——若自己是生在帝國,不就輕鬆快意多了!他可以效忠萊因哈特,擊破大貴族聯合軍,並全力協助萊因哈特推行一連串的改革運動。只是事與願違,現實中,他生在同盟,而且還得為特留尼西特這種人賣命作戰。
……結果,楊並沒有好好的完成“著述”的工作,每一天都在讀書、午睡和立體西洋棋中渡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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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星期之後,巡航艦瑞達Ⅱ號到達首都海尼森所在巴拉特星系的外緣地帶。放下心頭大石的船員三三兩兩往娛樂室聚集,海尼森的民間播放電台擁有數以百計的頻道,可以不受限制地收看任何一台,而不論是軍艦或民間船隻,總有體育新聞派及戲劇音樂派之分,兩派之間也總是互不相讓,因此爭爭吵吵自然在所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