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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擊墜第二架了!”
頭盔底下,尤里安不住地喃喃念著,連自己也無法相信這就是所謂的“戰果”。不但打敗敵人,還同時體驗了戰鬥的開始與結束的新兵,人數實在不多。這是幸運使然?不——不只是幸運而已,尤里安的技術較敵人更勝一籌才是原因所在吧。
頭盔下,尤里安那雙暗褐色眼瞳銳利地閃耀著自信的光采。心想,自己是否已經能夠獨當一面了呢?初次迎敵就打下兩架敵機,這下子可要楊提督好好誇讚一番了。
當另外一個敵人在尤里安面前出現時,他知覺到自己已沉著下來,不論何種情況下,都能妥善對付了。
機翼呈X型的王爾古雷,中央部位閃光燦耀如畫,但當它還只是極小的光點時,尤里安就已經“跳到”左方去了。電磁炮彈以數公分之差,與斯巴達尼恩擦身而過,向無垠遠處的超低溫空間射去,尤里安按下中子光束炮的按鈕,但王爾古雷也自空中一蹬移了開來,光束只穿越過綿延不盡的黑暗。
尤里安為之目瞪口呆,一擊不中的遺憾之意,想必敵人也是於我心有戚戚焉吧。少年按下按鈕,第二次射擊,正準備一決勝負的時候,幾個敵人的戰鬥艇卻突然飛掠而過,整個視界的光影交錯奔竄,尤里安把敵人追丟了。
戰況頓時一片混亂。
看到這些莽撞的闖入者,少年一時怒氣衝天。若再多個二、三分鐘的話,自己應該可以再次刷新戰果的,他的對手運氣真不錯——尤里安想到這裡,突然間有當頭棒喝的感覺。
他心中甚是羞愧,覺得自己竟如此自大狂妄!在第一次的戰鬥就打下了二架敵機,使他有種“我是個身經百戰的勇者”的錯覺,別開玩笑了,幾個小時之前,他還被教官和老兵罵得狗血淋頭呢!若說有什麼實際的戰爭經驗,他還談不上,只不過是個沉溺於想像中的生手罷了,不是嗎?
尤里安曾在楊威利的身邊,親歷其景見識過大艦隊的會戰情形。那時無論判斷、觀察、下決定的人都是楊,儘管自己有多熱心,多真誠,充其量也只不過是個旁觀者罷了。旁觀者無事一身輕,但當事人卻得負起對自己人乃至對敵人的戰鬥責任。
尤里安這一點的認知應該是跟楊學來的,而不是出於本身的想法。楊教曉了他待人處事應有的態度,並要他謹記在心。但才有一點小小的成績,他還是自傲起來了,尤里安對自己感到泄氣。另外,有的人雖然可以對一00萬部屬和一00萬敵人負起責任,但面對自我的時候,卻連對自己的責任都無法承擔起來。自己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填補這段差距呢?而那一天,真的會來嗎?
沉思的當兒,尤里安使勁地操縱忠實的愛機,一面閃避敵人的炮火,一面躲開我方的機體,來來去去地在虛空中留下飽和的軌跡,發射了數十發的炮彈,但不知是守護天使睡著了?還是真正的實力也不過爾爾?……竟連一發也打不中。
這時,操縱盤上的紅色燈光忽隱忽亮地閃了起來,那是回航的信號,因為斯巴達尼恩本體和中子光束炮的能源,都已所剩無幾了。十分鐘後。尤里安到達母艦。“搖籃曲”是母艦與搭載機之間特殊感應系統的怩稱,整備兵看見他回航,趕緊向管制官報告。
“敏茲中士回來了!”
“知道了!補給能源期間,准許他休息,一切行動照規定來做……”
休息時間是三十分鐘,在這段期間內,既要洗澡,吃飯,還要準備好下次戰鬥用的裝備。
用幾乎可以把皮膚燙得通紅的熱水和冷水交互淋浴,尤里安那充滿活力生氣的皮膚更加光采煥發了。穿上衣服走到餐廳用餐,菜色很多,有富含蛋白質的牛奶、乳汁烤鳥肉、湯麵、混合蔬菜等等。但是全身的緊張仿佛都集中在胃裡似的,一點食慾也沒有。尤里安只喝了點牛奶,起身正待要走時,一個在餐桌對面,手裡只端著牛奶的士兵向他叫嚷了起來。
“這樣就沒錯啦!小伙子,不要吃比較好哦!撞擊腹部的時候,胃裡有食物的話,會得腹膜炎的!小心點哪!”
“啊,是嗎?我會注意的。”
尤里安只這麼回應了一下。在宇宙空間的戰鬥中,這種注意有什麼用呢?以尤里安剛打落的兩個敵人為例,肉體大部分都在那一瞬間被打得四散紛飛了!在撞擊腹部得腹膜炎之前,早就由於內外的氣壓差導致內臟噴出,血液在血管內沸騰,把心臟和腦部的細胞煮熟了,並自耳、鼻孔噴出來——在這種情況下要想生存是不可能的。但是,在生與死之間,為求能多靠近“生還”,一分一毫地付出代價與努力是士兵的義務和權利所在。這個士兵提醒尤里安的話可能就是出於這種想法吧!
步出餐廳時約莫已過了二十五分鐘,剛好見到有五、六個士兵坐上往飛行甲板方向的電動車正要開動,尤里安過去縱身跳上,在飛馳三分鐘後的目的地騰身跳下。
再次出擊的準備已就緒了,尤里安一面快步走向愛機,一面戴上手套。整備兵們又叫了起來。
“小伙子!加油!不要死掉了!”
“謝謝!”
尤里安回應著,感覺有點怪怪的。
在被叫做“小伙子”的年齡時,可真是一點也不想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