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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羅嚴塔爾來說,這次的負傷讓他感覺到這一生的晚鐘已經開始敲響了。當他一想到自己竟然被格利魯帕爾茲這種人由背後襲擊的時候,自嘲的念頭或許比對年輕背叛者的憎惡,還要來得更為強烈也說不定。
雖然不曉得羅嚴塔爾已經身負重傷,不過米達麥亞軍也了解到旗艦托利斯坦剛剛被飛彈擊中。所以當托利斯坦中彈脫離戰場,以後的事態等於已經完全決定了。
降服的人,並不只有格利魯帕爾茲。許多受傷或者已經疲於戰鬥的艦艇,此時已經停止動力,並且放棄對抗的意思。如果此次戰鬥的對象,是大貴族聯合軍或者自由行星同盟軍的話,那麼他們或許還會執拗地繼續戰鬥下去也說不定,可是這次的對手,卻是昔日共同擁護“黃金獅子旗”的戰友同志。
“吾等並非背叛羅嚴塔爾元帥,而是希望歸順皇帝,回歸帝國軍人的正道……”
聽見這些軍官在投降所申述的主張,畢典菲爾特一級上將回答說:“不要強詞奪理了,他們只是因為吝惜自己的性命罷了!”
而大部分的下級士兵所表現出來的,就與這些一心一意想要使自己的行為正當化的高級軍官大不相同,他們顯得極為單純率直。一名因受傷而為醫療船所收容,年紀只有十幾歲的年輕士兵,在接受詢問的時候回答:“我們以自己的性命與疾風之狼、黑色槍騎兵作戰,所以對羅嚴塔爾元帥的義理也已經盡了,出院以後,我想在皇帝麾下從事軍務工作。不過,像我們這種小兵,會不會要受軍事審判呢?”
米達麥亞接獲這個報告的時候,並沒有憤怒的表情,看到部下們的眼裡,反而更像是受到深刻的衝擊似地。米達麥亞體會到士兵所說的話,其實正適切地、絲毫無過與不及地道出了士兵們參與這場內戰的心理,而這場內戰其實並沒有任何意義。
對於士兵們的心理上來說,戰爭已經結束了。能夠在叛旗之下,統率士兵直到這種階段,或許只有羅嚴塔爾才做得到,不過相對地,我也應該看作是羅嚴塔爾已經達到極限了。對於士兵們來說,主君是皇帝萊因哈特,不是羅嚴塔爾。士兵們沒有義務在羅嚴塔爾敗北之後,還要與他共同走向滅亡的命運。
“結束了……”
米達麥亞低聲地自語著,並且像是他本身遭到敗北似地垂頭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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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達麥亞的預測是正確的,原本多達五百五十萬人的“新領土治安軍”,不斷有士兵投降或脫離部隊,正快速在解體之中。
米達麥亞軍的進擊,因為這些投降士兵的艦艇群,反而受到妨礙。米達麥亞於是把管理整頓這些投降士兵的權責,委託給布羅上將。由於投降士兵當中,負傷的人相當多,而且還有些艦艇儘管已經半毀,卻仍然頑強地抵抗著,所以要收拾這些殘局,看來得花費不少工夫。米達麥亞質詢一名受傷被俘虜的軍官。
“你們的司令官羅嚴塔爾怎麼了。”
“他現在正逃往巴拉特星系的海尼森行星,閣下。”
米達麥亞皺起了他的眉頭,或許是因為“逃往”這個字眼刺激了他的神經。不過他說出口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他可能準備在巴拉特星系東山再起,立刻做好追擊準備。”
羅嚴塔爾或許已經死了,這樣的推測並不是現在才產生的。當面臨第二次蘭提瑪利歐會戰的時候,不,應該說是在更早以前的時候,羅嚴塔爾就將敗北和死亡看成同一件事,一旦戰敗,他絕對無法再活下去。這不僅僅是米達麥亞的想法,更是曾經與羅嚴塔爾作戰的所有將帥們一致沉痛的公認。
“總之,我們的人生傳記,不管翻到哪一頁,都是用血記錄下來的文字,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就算用再厚的人道主義來粉飾,還是無法消除血的痕跡啊!”
就連猛將畢典菲爾特,也不禁悵然若有所失地對著戰友瓦列這麼說道。
“不過,在這一生中,有些事情最好能夠無須經歷。像是和戰友互相殘殺的這種事情。如果,皇帝命令你來討伐我的話,你會遵照皇帝的命令嗎?”
“會啊。”
瓦列幾乎是立刻明快地回答了這個問題,以致畢典菲爾特反而有些怯懦地說道:“像這種問題,你起碼該表現出有些煩惱之後再回答吧!”
“問題本身不好,出題的人自己應該反省。”
瓦列本身無法在意這種假設的問題。因為甚至連帝國軍雙璧中的一個人——羅嚴塔爾這種宿將當中的宿將,都無法擺脫這種悲慘的命運。萊因哈特皇帝對於將帥們的信賴感,將會產生什麼樣的變化,這種想像不禁讓我感到不安。畢典菲爾特現在雖然說是“如果”,可是又有誰能夠說,有朝一日這個假設不會變成事實呢?
※※※
十二月十一日。
耶爾涅斯特·梅克林格一級上將所率領的艦隊,在通過伊謝爾倫迴廊之後,和渥佛根·米達麥亞元帥的本隊會合了,地點是在干達爾巴星系的外緣,也就是那個可以稱為因緣際會之地——烏魯瓦希行星所屬的星系外緣。
梅克林格雖然沒有直接參加戰鬥,可是因為他通過伊謝爾倫迴廊之後,隨時可以切斷羅嚴塔爾的後背,使羅嚴塔爾軍感到威脅,然後後退,對於已方贏得戰略勝利仍有所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