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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察官是一位容貌端正略顯老態的男子,如果再稱他是一位紳士的話,眉宇之間凶氣則略嫌太重了些。因為對檢察官來說,這個世界上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已經犯了罪的人,另一種就是想要犯罪的人。檢察官形式上和楊打過招呼之後,用一種廚師正在看著料理材料的眼光,上上下下地打量著這位黑髮的年輕元帥。
“其實呢,最近我們都聽到了一些奇妙的謠傳。”
“是嗎?”
楊的反應好象讓這位檢察官很意外似地。因為檢察官所期待的回答是楊的反問他們所聽到的到底是什麼樣的謠傳。
“您知道是什麼樣的謠傳嗎?”
“不知道。”
檢察官把他的眼睛眯成細細的兩條縫,從那縫裡面好像要射出充滿惡意的針來扎人似地。但是楊則表現得漠不關心,一副視若無睹的樣子。楊過去曾經被一些擁有更高地位的同僚包圍,被施以單方面的審問,就算是那個時候,楊也未曾退縮過。或許是因為對楊的名聲和地位有所顧忌的緣故吧,檢察官好不容易壓抑住怒吼的聲音。
“就是在巴米利恩會戰中應該戰死的梅爾卡茲提督,事實上還活著的這個謠傳。”
“這我倒是第一次聽到。”
“哦?第一次聽到?這個世界對閣下來說,好像總是充滿了新鮮的驚奇哪!”
“托您的福,我每天都過得很快樂呀!”
檢察官臉上的肌肉因憤怒而微微地顫動著,對他來說,被嘲弄這種事情是很不習慣的。因為從過去到現在,他的對手所處的立場一直都遠比他來得弱小。
“那麼這件事大概也是您第一次聽到吧。關於捏造梅爾卡茲提督已經戰死的消息,並且唆使他逃亡的人正是閣下啊?”
“哦?難不成就是因為這種毫無證據的風聲而被逮捕嗎?”
楊好像在對這件事情予以譴責似地提高了說話的聲調,不過有一半也是正經的。他是因為對方出示了逮捕狀竟然沒有什麼物證的根據,而其拘提行動本身所蘊藏的就是不合法的話,那麼政府在做出這項決議的時候,背後所隱藏的那個因素就太可怕了。這時的檢察官默默無言,好像強調著那可怕的程度似的。
※※※
在楊被逮捕的時候,幾乎是同時有道命令被下達了。
“由於逮捕楊提督這一件事情,將可能會導致他的舊部下觸犯法律秩序,藉以武力來救出楊元帥。由現在起,不論是現役或是已經退役,一律對楊艦隊的舊幹部加以嚴密監視,以使可能產生的危機能夠防患於未然。”
這道命令等於是一把雙刃的劍。事實上,像華爾特·馮·先寇布中將或是達斯提·亞典波羅中將這些已經退役成為一般平民的人,一些本來是他們不可能會知道的情報,在監視的人出現在他們的窗外時,卻也可以因之而洞察到某種程度。其實像先寇布者,他的觸角遠比政府所了解的還要長而敏銳。而他以比楊更為周全的陰謀家的姿態,一直在從事著地下活動。
那一天晚上八點,亞典波羅接到先寇布的聯絡,來到了“三月兔”餐廳。在路上,他曾經好幾次回頭看看他的背後,以顯示他對後面尾隨的監視人員的厭惡。來到餐廳的時候,一名臉上留有湛密郁須的侍者帶領他來到位於角落的位子。看到酒菜都已經準備好了,而一派紳士風格的先寇布正衝著自己笑著。
“亞典波羅中將,看來您的隨從也不少哪!”
“是啊,退役之後反而被當成重要人物看待,真是太榮幸了。”
距離他們約有十公尺左右的牆,可以看到雙方的監視人員已經湊在一起變成一群了。
以同盟政府的情況來說,不可能有那麼多的餘力來監視全體已退役的軍事幹部,即使是帝國軍也同樣是不可能的。所以照情形看來,恐怕是帶有偏風與警戒的透鏡,將焦點對準了楊艦隊的幕僚人員,亞典波羅這麼想。
“楊提督被逮捕了是真的嗎?先寇布中將。”
“這是格林希爾少校——不對,應該是說楊夫人聯絡過來的消息。不會錯!”
“不過,逮捕的名義還沒有發布,到底會是用什麼樣的藉口呢……”
亞典波羅說到一半,忍不住要狠狠地啐舌一番。因為不管要用什麼樣的藉口,全都看那些掌握權力的人怎麼決定,什麼樣的藉口都是有可能的。那些人認為他們獨占有如何解釋“正義”這一詞的權利,只要他們高興,要怎麼修改字典都是可以的,不是嗎?
“不過儘管如此,在這個時候處決楊提督的話,不難想像許久以來一直瀰漫不去的反帝國聲浪,恐怕會因此得到一個借題發揮的機會而大肆爆發,這應該是那些傢伙都想得到的事情啊……”
對於先寇布的回答,亞典波羅吸了一口氣,發出了好像還沒吹出就已經結束的口哨。
“也就是說,他們企圖以這個理由將反帝國派一網打盡,是嗎?”
“沒錯,楊提督就是這個陷阱的誘餌。”
“真是陰狠狡猾!”
亞典波羅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啐舌聲。帝國如果沒有完全支配同盟是一定不會滿足的,不過就算想到了這一點——當敵人竟然使用這種陰險的手段來陷害他們的司令官時,就感覺到皮膚上好像有千萬隻的螞蟻在爬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