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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拉雖然嘴上不經心地應著,內心卻像一道冷風吹過似的起了一陣寒顫。不過,既然身為軍務尚書,他大可不用謀殺的手段,而以大道之罪在光天化日之下堂堂正正地把伊謝爾倫的首腦部門都處以極刑的。
“畢典菲爾特提督,我竟然不知道你這麼擔心伊謝爾倫的首腦人員們的命運啊!”
繆拉稍稍把話題帶入玩笑的範圍,只見那個猛將聳了聳他那寬闊的肩膀。
“我並不特別擔心伊謝爾倫那些傢伙的安危,只是不想讓奧貝斯坦那條毒蛇在我眼前高歌罷了。最重要的,如果不讓我親手粉碎伊謝爾倫,我絕不甘心。”
畢典菲爾特的軍靴踢著牆壁。一瞬間之後,橘色的頭髮的猛將微微地蹙起了眉毛,但是,他也不把痛苦表現出來,只是若無其事地搖了搖腳。繆拉裝做沒看見,試著去說服他。
“我不是不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和軍務尚書繼續對立的話,會讓皇帝為難的。皇帝這陣子經常臥病在床,皇妃又快要生產了。做臣子的應該小心處理自己的情緒吧?”
一提起萊因哈特,畢典菲爾特也不得不收斂了些。
“我知道了,我也不能讓你們這樣為我煩惱,總之,只要想成對著皇帝的影子低頭就沒事,我就是因為把奧貝斯坦當成一個人所以才生氣的,你也有同感吧?”
繆拉不知該如何回答。
【Ⅲ】
險惡的氣氛像露水一樣緊貼在室內的牆壁和天花板上。到底是環境讓人顯得陰濕呢?還是相反的作用呢?要正確地判斷實在很難,不過在這個時候,不管哪一種說法大概都頗具有說服力吧?
在宇宙的一角。就是反對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想建設起來的秩序的人們聚集之處。他們不像伊謝爾倫那些人一樣公然地反對,也沒有非難帝國的專制政治。他們的理念和價值觀老舊而狹隘,為多數的人類所否定,而且有更多數的人無視他們的存在。可是,這樣也不能否定極少數派主觀的真摯感受。
這是地球教現在的根據地。包括居下位的主教在內的幾十個信徒湧進了幾年來成功地完成了幾項陰謀,看似掌握了實權的大主教德·維利的辦公室。他們是為請願而來,不過,這時狀況也有些近似談判。
“總大主教到底在哪裡?我們想見總大主教。”
他們的聲音和表情隱含著深沉的執拗。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要求和總大主教見面。每次他們來請願時,德·維利就以總大主教在冥想或者正在休息等各式各樣的理由拒絕他們的要求。
“不安和疑惑正在忠實的信徒之間擴散開來。地球總本部已經被帝國軍破壞了,所以,總大主教也該在信徒面前現身了。”
這種情緒反應就像三餐一樣,所以,德·維利臉上的細胞並沒有受到任何刺激。隱含著戰慄的聲音對著面無表情的大主教說道:“只要讓大家見一次面,信徒們就可以安心了。為什麼總是拒絕接見我們呢?以前不是連著幾天對信徒講述信念嗎?”
對德·維利的不信任和疑惑使得他的耳膜感到一陣冰冷,年輕能幹的大主教惡狠狠地反應。
“最近有人散播流言說總大主教已經去世了,你們是不是也受這種流言的影響呢?”
“豈有此理!信徒們只是希望見見總大主教而已。”
“是嗎?那麼……”
德·維利的左右手巧妙地揮著看不見的威嚴和脅迫之短劍,把請願者逼到牆角。
“現在,萊因哈特皇帝已經結婚了,成為皇妃的瑪林道夫伯爵家的女兒也懷孕了,或許在六月她就會生出個繼承帝位的男孩子,或許這關係著宇宙的命運。在這個重要的時刻,你們竟然結黨前來意圖擾亂總大主教的心神,你們用意何在?”
請願者們並不因此而退縮。
“就因為是重要的時期,所以我們當然想要拜見總大主教聖顏,聆聽他的指示和教誨。總大主教並不是一部分高職位聖職者的私有物,他應該是一個把教理和慈悲平分給我們信徒的高貴的人。不管是大主教或者平凡的信徒,只要是信徒應該都是平等的。”
狂信者集團中竟有人根據民主主義原理提出主張,德·維利不禁覺得好笑。當他把冷笑藏在皮膚之下,正待開口說話的時候,請願者的表情突然擴散著驚愕和感動的波紋。仿佛被一隻不可視的巨大手掌壓住一般,他們屈膝跪了下來,看見這個景象,德·維利也跪了下來。他覺得頸子似乎抵著一把冰冷的刀刃。請願者們敬畏和服從的對象就站在微暗當中。一個全身裹著黑色連頭巾衣衫的影子般的人物。
“總大主教猊下!”
“捨棄地球的人們都將滅亡,沒有生物可以在自絕根源之後還能繼續生存下去的。”
仿佛念著腳本般的聲音繼續說著。
“德·維利是我的心腹,聽他的指揮,幫助他成功是你們的責任。這樣,地球恢復光榮的日子也就近了。”
信徒們一起跪拜。
這個時候,德·維利雖然也跪在地下低著頭,然而,他的心理卻有一種異樣感。那是一種融合了違和感和孤獨感,再加入了幾毫升的怒氣和嘲弄之後加熱而成的成品。日後也證實了德·維利和地球教的信仰原理之間並沒有任何友好的關係存在。德·維利是一個具有世俗野心和籌劃陰謀能力的人,如果去掉對自己能力的過度信賴的話,他一點都沒有一個狂信者的資質存在。他和優布·特留尼西特、安德魯安·魯賓斯基是屬於同一種領域的種族。就像特留尼西特利用民主共和政治的機構、魯賓斯基利用費沙的經濟營運系統一樣,德·維利利用地球教的教團組織以推動自己的野心。就因此如此,一般人倒反而容易了解他的野心,至於好惡的念頭就另當別論了。結果,在達成野心之後,他又怎樣地讓野心和歷史的意義整合呢?這就是一個給歷史學家們研究的未完成的課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