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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嘴!這膽小的傢伙,說友軍的敗北已是不可容許了,竟然連司令官的指揮權都想干涉嗎?”
這首次的怒吼帶有方向性,直線穿過了參謀長的肺腑。貴族出身的青年軍官為之動搖,以衝擊和恐飾的表情,回視比自己更年輕的上司。冰藍色的眼眸,使諾登曝呈在難以直視的強烈光芒中,參謀長開始頌悟到他一直輕視的這隻漂亮小貓,其實是只蜷伏的猛虎。他毫無反駁地呆立著。
“麾下全艦隊,準備短距離炮戰,聽候命令展開齊射。”
完全無視著參謀長,萊因哈特下了命令,吉爾菲艾斯加以傳達。此刻第三次提亞馬特會戰確立了一個歷史性的意義。萊因哈特以身為獨立艦隊之指揮官的身分,身居決定會戰整體勝敗的立場。
帶著暴風的破壞力,一直領導戰局的同盟軍第十一艦隊的動態,在一瞬間停頓了。變形蟲的觸手停止了伸展,因為已經無法再繼續伸展了。在攻擊的終點,橫列於擴大及收斂之間的極小間隙中,同盟軍凍結了。而在將要融化的那一剎那。
“全艦主炮、三發齊射!”
萊因哈特的命令奔馳在通訊迴路上。
整個宇宙被白光包圍了起來。
沸騰的能量濁流旋在虛空中,灼勢的黑暗以那巨大的手掌要壓碎艦艇。艦體的外面是無限大的沉默,炸裂的光芒裝飾了恐飾的序幕。
何蘭多那完全勝利的自負,連同旗艦一起被擊碎,隨著金屬及非金屬的塵埃四散而去。不知道他有沒有足夠的時間,去理解自己的敗北?
同盟軍從勝利的天空直落到敗北的深淵,無視理論與原則而狂躍的第十一艦隊,在能量這種絲線被切斷後,不由得成了落地的風箏,連想要盡詭道之極致也未能如願了。
第二次的三發齊射劃破虛空,可說是致命的一擊了。
同盟軍的指揮官在這四小時中於戰場上奔馳,支配著戰局,對敵方施以無數的炮擊。
而相對的,萊因哈特只在三分鐘內進行二次三發齊射,就使同盟軍指揮官連同乘艦化為宇宙的塵埃,使同盟軍變為烏合之眾。在更長的時間中持續勝利,以勝者的身分在更廣大的空間移動,擊殺更多的故兵……以這些方面而言,同盟軍指揮官是要凌駕於萊因哈特吧。但萊因哈特卻正確地洞察到了:敵方的“奮戰”是在浪費能量,只不過是基於“支持軍事行動的物質是無限的”之鍺覺,而在跳著看似華麗的獨舞。他在最後勝了,沒有必要從開始就一直取勝。
殘存的同盟軍,在恐慌和困惑的夾擊下,掉轉艦首開始逃走。
“看到了吧?”萊因哈特獨語著,他是對著友軍說的。想下令追擊而回視吉爾菲艾斯的他,視線被抑止了,而吞下了命令的聲音。
“不可以追擊嗎?吉爾菲艾斯,為什麼?”
他的心思將優美的眉角提起,萊因哈特發出質疑。
“我想萊因哈特大人沒有必要操心在殘兵的追擊上,只是如此而已。”
“……的確,就只是如此了,我明白了。”
萊因哈特笑了,他了解吉爾菲艾斯沒有說出來的那部分。萊因哈特已經立下了一擊逆轉敵我形勢的功績。帝國軍的勝利已定,會戰終了後,萊因哈特會被認定為戰功第一,已是確實無誤的。那麼,追擊敗走的敵軍,僅以殺戮和破壞的數量為夸之類的功勞,讓給其他提督也無妨。如果連殘敵掃討的功勞也獨占了,只會引來其他提督的嫉妒和憎惡。即使不如此,也會被稱為“驕慣的金髮小子”而被近雌伏。這樣今後大概會比較易於行事了吧。
這個讓步,並不會傷及萊因哈特的自尊心,而吉爾菲艾斯也正是因此才進言的。因為萊因哈特的自尊心,對吉爾菲艾斯而言,是和自己的自尊心相等或是更高的一個存在。
“那麼,我們就在此參觀一下僚軍的奮戰之姿吧!”
萊因哈特坐回了指揮席,蹺起了高高的二郎腿。命令侍從為司令宮送來咖啡後,吉爾菲艾斯的視線朝向參謀長的身影。諾登少將那一度失去血色的臉還沒能完全恢復,硬化的表情固定在熒幕上。想到他那凡庸的精神所承受的衝擊之巨大,吉爾菲艾斯為他感到遺憾,但也確認了“他不是能為萊因哈特大人所用之才”的判斷。
※※※
另一方面,同盟軍全軍潰亂的危機,在比克古和伍蘭夫的再反攻之下而迴避了。
“發射!”
隨著命令出現在虛空中的光壁,把突進的帝國軍從正面撞開。帝國軍隊形崩潰,佇立在光與熱的沐浴之中,卻仍再次前進,要進逼同盟軍。比克古和伍蘭夫巧妙地連繫,掩護著逃回來的第十一艦隊的殘存兵力而逐漸後退。帝國軍數次的突進,都被其柔軟而不見潰散的防禦網阻擋,無法給與致命的損害,終於不得不打消了追擊的念頭。
“同盟軍里倒也有能幹的傢伙。”
萊因哈特吐出了這句話。如果他掌有全艦隊的指揮權,大概會詢問敵將之名,而稱讚其善戰吧。吉爾菲艾斯報以微笑。
“看來命運似乎是在對萊因哈特大人獻媚。”
“命運?我的人生豈能讓命運左右。我會因自己的長處而成功,因自己的短處而滅亡吧。一切都在我的本身的範圍內。我,再加上你的協助的話,是不會讓命運來干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