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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無論如何要心甘情願。對於你的美學或矜持我沒有興趣,有興趣的是你的生命,你活著的身體對我們來說是必須的。”
布魯姆哈爾特放出的這幾句話,除了無禮之外,好像還有其他什麼東西刺激了雷內肯普的思考力,事務官於是低聲地哼道。
“原來如此,你們是打算用我作人質去交換楊提督嗎?”
雷內肯普的這一番洞察雖然並不完全正確,不過布魯姆哈爾特並沒有予以糾正。
“我想你要感激我們一下吧,竟然還能把你看成和楊威利具有相等價值的人。”
這一句話讓雷內肯普所受到的傷害究竟有多大,說話的人絕對沒有辦法想像到。雷內肯普整個臉連他嘴上的鬍子似乎都變白了,變白並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他所受到的屈辱。
“不要以為我會因為吝惜自己的生命就和你們妥協。”
“我們是沒這麼想啦,不過要妥協的人不是你,而是你的屬下同僚們才對。”
“……你們應該就是所謂的‘薔薇騎士’吧?那麼原本應該就是帝國的人民,你們這麼做難道不會覺得有愧於祖國對你們的恩情嗎?”
布魯姆哈爾特兩眼凝視著對方,不過並不是因為對他這番話有所感動。
“我的祖父因為是一個共和主義思想家,所以被帝國內務省抓了起來拷問,到最後我的祖父被殺了。如果我的祖父真的是一名共和主義者的話,那麼這應該可以稱得上是名譽之死吧!不過事實上,我的祖父也不過是一個單純愛發牢騷的人罷了。”
布魯姆哈爾特咧著一邊的嘴角笑道。
“這就是帝國所賜給我們應該要感激的恩情哪。這種大恩我無以為報,只好用復仇來加以回報了。唉,不要再說廢話了,現在的時間比綠寶石來得更珍貴哪,請閣下跟我們一起走吧!”
布魯姆哈爾特中校用夾雜著盜用的口吻催促道。
而他用這種比喻事實上也是正確的。因為原本在他們腳底下的那一層樓所演奏的肉搏戰狂想曲,此時已經可以在同一個水平位置上聽到了。先寇布等人已經放棄了第十四層樓,不過還是一直不斷地斬殺敵兵。
三分鐘以後,全身沾滿血汗和復仇心的帝國軍衝進了雷內肯普的辦公室,不過裡面已經空無一人。他們想拯救的人,以及他們所想要斬殺的人,此時都已經消失了身影。如果先寇布等人和來時走相同的路線的話,就應該沒有辦法那麼從容,但他們還是成功地脫離現場了。在那之後,大樓電梯的修補孔發生了爆炸,而唯一的追蹤的路線就在帝國軍的眼前消失了。
【Ⅳ】
雷內肯普在空無一人的房間內,凝視著四周的環境。先是天花板下面,然後地面上、眼前的牆壁。此時此地,絕望的情緒就像是一個全身裹著黑衣的巫婆,正陰慘地唱著破滅的歌。他現在正坐在叛亂部隊地下指揮部裡面的一個房間內。裸露的水泥牆壁和水泥地面,還有被釘上去的隔音板。和在香格里拉飯店裡面那間豪華的辦公室比較起來,兩者之間的差距簡直是無法想像的。
“已經完了。”成為俘虜之身的帝國高等事務官在心裡想著。他已經完全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帶到這裡來的原因了,他不僅是敗給了楊威利一伙人,而且還被同盟政府的代表列貝羅給出賣了。
如今還有什麼臉可以晉見皇帝?皇帝不但赦免了他敗給楊威利的過錯,還賜給了自己高等事務官這樣一個顯赫的職務。皇帝的寬大和信任,自己無論如何都一定要予以回報。為了新王朝的千秋大計,自己必須要除去所有的障礙物,為帝國將來能夠順利完全征服同盟領地,自己得先要開拓出一條道路來。不過事實又是如何呢?自己在被帶到此地來的途中,一直在尋找空隙,計算著扭轉劣勢的可能性。不過當他看到楊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頓時覺悟到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小丑。而當他又看到站在楊的背後、或許是因為愧疚而一面轉過臉去的列貝羅議長時,雷內肯普卻連責備他的力氣也都在那一瞬間消失了。如今能夠逃避敵方和已方來嘲笑自己的,只剩下唯一的一個方法了……
雷內肯普原來狹小的視野,如今變得愈來愈狹隘了。他那已經失去了正氣,而且不斷地以那雙曾經利慾薰心而自大的眼神,往上看著天花板。
一名送來中飯的士兵,發現雷內肯普懸在半空中的身影,已經是二十分鐘以後的事了。他屏住了呼吸,注視著穿著軍服在空中左搖右晃的身軀,將陶製的盤子小心地放在房間裡面的一個角落之後,即徐徐地放大聲音,讓其他人知道這個緊急事故。於是那具上吊的屍體經由急急忙忙趕來的布魯姆哈爾特等人的手中被平放到地面上。
具有急救兵資格的士兵,跨在這個比自己階級還要高十級以上的軀體上,根據教科書上所學以及自己經驗,用遍了所有的人工呼吸法。
“不行,沒有辦法甦醒過來。”
“讓開,我來。”
布魯姆哈爾特於是將急救兵的作業又完美地重複一次。而同樣的結果也再一次重現。雷內肯普無視於他的努力,仍然關緊了通往復活的門扉。當中校以和死者相同的臉色站起來的時候,牢門打開了,已經接到通報的先寇布出現在門口。此時他剛剛依照約定,將列貝羅帶出監禁的地方,然後將他手腳都捆住棄置在公園裡。不料才剛剛回來,就遇到這樣的事情,他一貫的傲慢無畏,此刻仿佛刀口上出現了缺口,表情極為深刻。如果慢一點履行約定就好了,不過就算後悔,此時此刻也追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