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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隱約記得很多年很多年以前，我剛出生的時候，半夜叫喚，我的親爹親媽都要揍我的。」

　　  「可他沒有揍我，而是抱著我，摸摸我。」

　　  老冰棍笑得可傻了。

　　  好像這些事情，對他而言，是千百萬年間盡數全部的幸福了。

　　  所以，它很簡單很輕率，卻也很赤誠地做出了決定。

　　  它說。

　　  「我得跟著他。萬一他遇見危險呢？」

　　  「我現在只是個很笨的小妖怪，以後可能也不會多厲害……甚至幾十年才能血脈覺醒，但我，總能保護他一點的。」

　　  「一點點就夠啦。」

　　  它又想了想，跟裴棲說：「我幾十年都化不了形、做不了人，這幾十年對我來說甚至有些難熬。可這幾十年是他全部的生命了。」

　　  「我喜歡主人，要跟著主人。」

　　  它說完，吧唧吧唧嘴，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

　　  給裴棲感動個夠嗆。

　　  嗚嗚！狗子！天使！

　　  這是養貓的人永遠不可能體會到的快樂啊，傲嬌貓咪不會打直球的！

　　  老冰棍說完，看著老闆，狗嘴一扁，怕大妖怪生氣，就趕緊補充道。

　　  「如果你想讓我為你效力，幾十年後，我會來找你的。」

　　  老闆想嗎？

　　  想個雞兒！

　　  老闆壓根沒想招兵買馬收小弟，一個自己就能艹翻世界的強者如斯大老虎，不搞那些有的沒的。

　　  甚至並不想帶你！

　　  老闆一臉「啊去去去狗子走開我們貓咪的生活里不要養狗現在不要幾十年後也不要你沒有自己的生活嗎管好你自己」！

　　  老冰棍有的！

　　  人家自己的生活多姿多彩！

　　  喬先生和女朋友找到車位回來了。

　　  喬先生這大老爺們，看見自己的兩隻狗在這裡，他蹦蹦跳跳就過來了，一邊蹦一邊喊：「老冰棍！小奶油！我的狗！我的狗勾！！」

　　  老冰棍咻咻就撲了過去。

　　  「哈哈哈哈我的寶貝狗子！可愛！」

　　  喬先生人高馬大，一把就把狗抱了起來。

　　  嗚啦啦啦轉著圈，站穩了，還用鼻子去頂著老冰棍的鼻頭。

　　  「好狗好狗好狗！」他這麼夸老冰棍。

　　  真是奇妙的誇讚！老闆是欣賞不來。

　　  貓咪錶示好狗這個詞很像是罵人耶！

　　  老闆不干。

　　  誰要是夸老闆是好狗，老闆都能把人打成狗。

　　  老闆雖然一臉嫌棄，但一旁看著喬先生和女友跟兩隻狗呼啦啦玩的裴棲，則不同。

　　  裴棲心裡卻陡然生出了一種感慨。

　　  他總是站在人類的角度去思量，覺得哇靈氣復甦遍地末日來了！妖魔鬼怪橫行我得做點兒什麼！

　　  人類不能亡我要為人類族群拋頭顱灑熱血！

　　  也有的時候鹹魚攤手，覺得愛咋咋地嗚嗚嗚生活怎麼能難到這個地步，還能不能給普通人類一條活路。

　　  他總是默認人類和妖怪是對立面。

　　  哪怕目前為止，小妖怪平頭崽和八字鬍沒有傷人意願，大妖怪姬清野滿腦子只想著吃，那個修煉怨念靠著人類的負面情緒升級的小嘟嚕，也只是在網上做槓精。

　　  裴棲還是覺得這些是妖怪里的特例。

　　  總是默認敵對關係，最惡劣地去揣測那些未曾露面的小妖怪。

　　  可如今，看著圍著喬先生，各種呼哧呼哧嘴接飛盤的狗子。

　　  它看起來很快樂。

　　  或許是的，是的沒錯，它不夠聰明，也沒那麼勇敢。

　　  沒有平頭崽那種野心和天賦，也沒有八字鬍西方龍那麼漂亮履歷般的血脈。

　　  更不是老闆這樣與天地困鬥，靠著爪爪打拼出來的妖王。

　　  但是它挺開心的呀。

　　  它身邊的人類很愛它，很愛很愛它。

　　  兩隻人類的感情也很好！

　　  或許以後他們結婚的時候，它會叼著戒指上台，被摸頭，遞上戒指，站在最中間。

　　  司儀會留好篇幅介紹它。

　　  ——「這對新人的狗狗，叫老冰棍，它是家裡的小寶貝。」

　　  或許，以後他們生了人類小朋友，他也可以陪著人類小朋友長大。

　　  守護人類小朋友的安全，任由人類小朋友摸毛。

　　  聽著人類小朋友的咯咯笑聲，陪小朋友從咿呀學語到背起小書包。

　　  它是只狗子。

　　  他們以為它的壽命是十年到十五年，總是悲傷惋惜哀嘆時光的殘忍。

　　  卻不知道這隻狗，這是小妖怪，時時刻刻都在偷偷難過，難過於他們的壽命只有幾十一百年。

　　  世界上有那麼多種風景。

　　  不是每一隻妖怪，都選擇默默修煉成就大道。

　　  也不是每一隻妖怪，都能挨過漫漫歲月的困苦，任憑孤獨侵蝕骨髓。

　　  老冰棍，就是一隻很普通的小妖怪。

　　  沒有金貴血脈天賦，也不肯像老闆一樣與天地困鬥。

　　  它只是，想要一場陪伴。

　　  想要愛，想要很多的愛，彌補過往朦朧間耗費掉的千百萬年虛度的光陰。

　　  裴棲嘆了口氣，和老闆並肩站著。

　　  他竟然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沉默半晌，只是問：「這樣好嗎？它們曾是呼風喚雨的小妖怪，如今做了寵物，沒關係的嗎？」

　　  老闆戳在那兒，神色莫名。

　　  「人的壽命那麼短暫，取幾十年陪伴他們，是妖怪漫長生命里，難得的回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