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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虎子埋在鯤鵬變成鳥鳥的翅膀底下,很用力,很使勁,像是要把靈魂也鑽出去。
把靈魂粘在鯤鵬的靈魂上,去叫那萬惡向前的時間,饒恕兩個相連的靈魂。
但,大廈傾頹之時,萬事萬物儘是徒勞。
……天道是要隕落的,是要消散的。
因為,神話時代結束了。
不該有天道了。
你無需再守護這個世界,這個世界將奔向自己的自由邊際。
像是脫離家長的大人,它急著證明自己,忘記了固有的會一併倒塌。
天道要隕落了。
鯤鵬也要死去。
鯤鵬用盡最後的力氣,封印了最後浩劫里還能喘氣的小妖怪。
以崑崙山為錨,穩定封印。
為一萬多年前的神話時代,留下最後一線生機。
它付出的代價,是比隕落更隕落的「寂滅」,是比消散更消散的「沉淪」。
它願化作一點微光融入大地,成就明年春日的一朵花開。
天道本由世間造就,如今散作微塵,重歸世間。
最後一任天道,死於天地孕育,死於奇蹟。
鯤鵬的記憶,就是到這裡了。
後來的故事?
後來的故事,那就是另一個主角啦。
姬清野。
他的故事,就粗獷多了。
他沒那麼偉大的奉獻精神,更不在乎天道的使命。
從開始吱哇亂叫「啊啊你要拋棄我了你不愛我了」,到後來冷著臉聽著近似遺言的交代話語。
繼承了爹地的崑崙山脈和這萬物,繼承了所有事情和所有責任。
繼承了爹地的江山,然後又盡數拋下。
他實在不是個有責任心的,不願意接手這些。他抹乾淨眼淚,眼裡燃燒簇團著的火。
姬清野:我還有事情做呢,很重要的事情!
世界摒棄天道,奔向自由,那就順其發展,將自己也墜入紅塵生活。
他這一萬多年,只做了一件事情。
將隕落的天道,散在世界各處的微光,一點一點找回來。
滋養它的靈魂,孕育它的體魄。
在靈氣消散後,以自己的身體為錨,給四散的靈魂微光一個可以紮根的地方。
實在不是誇張,一萬多年,那真的是很漫長。
真的。很漫長。
裴棲此時此刻的血脈,才算是真正覺醒。
不是鯤鵬的血脈,而是天道。
他也透過流淌的時間,得知這許多事情。
裴棲在孤兒院長到一定年紀,而後被董家領養。
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之前提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姬清野的態度總是神秘兮兮。
說過天地孕育的這種話,但那些話裡面,並沒有這個畫面。
裴棲透過時間,看見十幾年前。
看見三四歲的自己。
姬清野歷經一萬多年,拼湊滋養了鯤鵬。
它化成三四歲的小孩子,站在那裡,眼神卻呆滯麻木。
它沒有人世間的煙火世俗氣作助推靈魂復甦的漿,它要走過塵世,沉到最低處,在生命的苦澀中汲取養料。
裴棲看見,姬清野半跪在那孩子面前。
他的手背貼在那孩子的臉頰上。
一萬多年的歲月,沒給虎子留下歲月痕跡,反而叫他的眼底,透出希望的光。
姬清野抱了抱那孩子。
下巴抵在小孩子的肩膀上,他沉默著,抱了一會兒,起身,在他身上留下了名字。
「裴棲」。
我為你取的名字,裴棲。
這一萬多年來,你將終於擺脫天道的身份,拋開鯤鵬的名字,帶著束著我法蹤的名字,去塵世破空化龍。
你當年為我取名字,如今,我為你取名字。
裴棲。
取了個名字,裴棲。姬清野只做了這件事情。
因為所有之前的事情,他已經重複一萬多年。
裴棲看見,他在街道上,鬆開了那孩子的手。
去吧。
去成為「裴棲」。
你才能活,才能記起,才能去愛。
-
遲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只看見,裴棲深吸一口氣,在那克蘇魯本子上寫了個名字,然後幻影移形了。
遲蔚:???wok,那是啥?死亡筆記?
她和屋裡的貓們對上了眼神。
她問平頭崽:「發生什麼了?」
平頭崽雖然不知道真相,但小妖怪對於被鐫刻在靈魂深處的氣息還是有隱隱約約的印象的。
隨著剛剛裴棲的氣場轉變,聰明腦瓜的平頭崽,開始陷入迷茫。
「……難道,他倆不是突然彎的?」
而是彎了一萬多年了臥槽?
先不管這個取向啊它彎不彎,反正老闆睡的這個水泥管,那是真彎。
裴棲真正血脈覺醒後,神識感知其實也夠不到那麼遠。
但耐不住姬清野本名上面繫著法蹤,一萬多年的法蹤了,幸虧還好使,不然這怎麼投訴,蛤?找中國電信?
本子,是啥?
活地圖。
順著名字的法蹤,找到你不歸家的虎子。
你虎子一萬多年前,救了你的命。
又花了一萬多年的事情,滿地球找你散作微塵的點點淡光。
把你拼好,讓你重入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