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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爺把煙鍋子在石磨上敲得砰砰響,彎曲著老枯枝一樣的手指說:“我兩個兒子,一個孫子……你說,是不是三個!”
“大勇叔是自己殺人,我聽我爹說還沒判刑,不會判死刑。你孫子明子好好的,你幹嘛咒他死?”
“造孽啊……你們這些睜眼瞎子,明子死了,你們不知道,大勇也要死了,你們也不知道。你們活在世上,幾時是清醒的?”
明子死了?
我心裡一顫,我剛才看見他,難道一會兒不見,明子出事了?
“三爺,快告訴我明子咋了?”我感覺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明子要走啦,昨晚回來陪我了……”
“這不昨晚都陪你嗎?他是要走,出去學本事,養活家人。”我勸慰著,“三爺,不能咒他死,要出門的人,忌諱。”
“我話沒說完,昨晚明子回來陪我。給我做飯,給我說話,還陪我睡覺……”三爺抹了抹眼睛,那眼睛很乾澀,沒有眼淚流出來,可能把要流的眼淚,都流幹了。
“明子睡我旁邊,身體是冰冷的。沒溫度啊……”他的聲音嘶啞著,做出哭的表情,乾癟的嘴巴提了又提,只是聲音沙啞著,眼淚掉不下來。
老人是悲痛過度,糊塗了吧。
“三爺,明子能給你做飯陪你說話,那就是活著的,你孫兒沒事,啊?”
“你不曉得。我趁他睡了,摸他,他沒心跳。”
“沒心跳?”
胡郎中曾經給我和明子檢查身體,當時我們兩個都沒有心跳,向師爺說我們是陰陽童子。
我趕緊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又摸了摸我的脈搏,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我的心跳和脈搏都恢復了。
難道明子沒有恢復過來?
那秦公簡直就是吃屎沒用啊!
“三爺,這話不能亂說的,你確定嗎?”我也不怕三爺再打我,湊上去認真的問,“要真是這樣,我好給明子想辦法。”
“你自己去摸摸,去聽聽就曉得了。”三爺黯然的說,“你也別得意太早了,你欠著我家三條人命,說不定哪天你就還了……”
“三爺,你坐這兒慢慢說,我走了……”
我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三爺說話惡毒,聽起來讓人發火。
現在又多了一條要找到明子的理由,我加快了腳步,明子沒有在家,他就應該在向師爺家裡。
我要帶他去易揚那裡,求易揚救他。不讓他拜秦公為師,秦公連他都沒救過來,又會有什麼真本事?
走出明子家的院子,往村里走了不遠,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焦臭氣味,左前方騰起一股濃煙,像一朵盛開的蘑菇雲。
濃煙滾滾,村里很快就煙霧密布,天就像要黑了一般。
我朝那個方向一看,大叫一聲完了!
燃起來的地方,正是向師爺的家!
我心急如焚,明子還在向師爺家裡,房子燒起來了,他有沒有危險?
我邊跑邊叫救火,農田裡有人勞作,一個個就像聾了一樣,連頭都不抬起來一下。
正巧林大友在水田裡犁田,我跑去叫他救火。
“你傻了?不曉得死人的規矩?你再叫,再叫信不信我把火送到你家去?”林大友瞪著一雙白眼吼我。
我這才記起來,人死下葬之後,要燒“陵房子”,就是紙糊的別墅,那是死人過去住的東西。
燒陵房子的時候,活著的人不能多看,要看的話,就一直看到燒完,要不看到結束就回家,等於是把喪氣帶回了自己家裡,會倒霉的。
中途也不能喊人來看,要是喊人了,那就把喪氣喊到了別人家,被喊的那家是要死人的。
“向師爺沒有陵房子,就燒真房子嗎?”
林大友沒好氣的說:“端公死後一把火,你沒聽過?燒的都是生前抓住壓在他神罈子下的鬼,要是不燒個乾乾淨淨,端公先生一死,那些鬼就會被放出來。再說,師爺死了,那房子也沒人住,看著像一座廟,嚇人。燒了省事。”
“明子還在向師爺家裡,叔,能不能跟我去看看?”
“你這娃兒原來是惦記明子?”林大友笑著說,“人家剛才就走了。”
“走了?”
明子不是說明天才走嗎?
“你是不是羨慕人家進城?他跟他師父走了,掙大錢去了。”林大友羨慕的說,“這娃兒被鬼上身後,還得到了一門技術,吃這碗飯,這輩子不愁了。”
“他真的走了?”
林大友不耐煩的說:“去去去!你問他們,都看見了。咋了浩子,羨慕還是嫉妒啊?這下好了,明子一走,你就飛不起來了,這以後我們村,就安靜多了。”
我悻悻地走出去,林大友還在後面絮絮叨叨。
濃煙滾滾,嗆得我眼淚橫飛,我走在灰濛濛的村子裡,走過和明子曾經走過的地方,最後來到村口,那條路伸向遠處,可是,早已經沒有了明子的身影……
正文 第74章 小鬼抬棺
第74章 小鬼抬棺
明子走了,留給我一個難題,一個擔憂。
他也真是的,他寫字條幹嘛要寫個“他也是死人”,那個“他”到底是誰,村里這麼多人,我咋猜?他寫名字不行啊!這個難題我找誰去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