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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一臉不解的樣子,他又說道:“現在這個社會,許多人都講究一個什麼?刺激!倚翠閣里本來就傳說有鬼,但是以前又是一個歌舞昇平的地方,許多中年往上的人,都曾經是那裡的常客。你想想,要是告訴你,你的偶像會再出現在那個讓你難以忘懷的地方,你去不去看?在黑蒙蒙的夜色里,只有戲台上燈光夢朦朧,你的偶像出來了,唱著……”
他忍不住的輕哼了起來:“未開言來心發焚 ……尊聲祖母老太君,非是我貪生怕死不掛帥印,恨只恨宋王昏庸叫人傷心,穆桂英十年未曾離戰馬,咱楊家世世代代是忠臣…… 那感覺,真的是讓人一下子回到許多年前,打著燈籠火把,去幾十里外的梨園聽戲的日子……”
他輕聲唱著,陷入沉思,我也沒有再問下去。他們聽的是一種感覺,懷舊的感覺,恍若昨日的感覺。
可他說那裡面唱戲的都是活人,這讓我除了意外之外,更多的是惆悵和失望。
今晚難道是活人假扮蝶衣?那我去見她,我還能不能見到她?
司機把電台調頻到一個戲曲頻道,裡面傳出唱戲的聲音,我對京劇什麼的都不感興趣,我只感興趣唱虞姬的那個人。
那悠長的聲音,讓我把跟蝶衣相識到現在的點點滴滴,都一一的回想了一遍。
回想的結果,我沒有絲毫猶豫,我今晚一定要去找到她,我心裡有多難受,有多疼,就說明我有多離不開她。
司機把車開到離倚翠閣不遠的濱河路下停著,說要再等一個人,夜色漸濃,這個城市霓虹閃爍,不遠處的夜場裡傳來了歇斯底里的歌聲。
濱河路下面的河裡,波光粼粼,我突然間心裡生出揮之不去的傷感。
這樣的夜色,我多想和她一起倚在一起,看湖水泛波,看夜色瀰漫下城市的燈火。
蝶衣,你還好不好?
……
約莫離零點還有十多分鐘,車窗外飄來了一個人影,司機說他要等的人到了。
我把車門幫忙打開,車門才開了一條縫,那個人就飄然而至,坐在了我們的後排。
他一身絳紫色唐裝,約莫五十多歲的樣子,梳著大背頭,看起來正正經經的,一上來之後,一句話也不說。
可是他不是人,那目光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倚翠閣里唱戲,吸引了鬼去聽,關鍵是這個中年司機,難道沒有發現這個人是鬼嗎?
“大哥,今晚有《穆桂英掛帥》,你歡喜不?”司機對唐裝男人說話。
唐裝男人好像沒有聽見一樣,目光散亂,不知道在看哪兒。
“那是我大哥,同樣是倚翠閣的戲迷,耳朵不好使。”司機笑笑說。
我沒說破,這是鬼,他糊弄別人糊弄不了我的。不過見鬼見得多了,只要對方對自己沒有惡意,那就不要揭穿。
“馬上開始了,我們去倚翠閣。”司機說,“到了倚翠閣,自己找到位置之後,就安心聽戲,不要和旁邊的人說話,不要隨便吃遞上來的東西。道理嘛,你懂的,倚翠閣里有人喜歡聽戲,還有一些已經去了另一個地方的戲迷朋友。”
我點點頭。
他從座位下拿出來一疊冥幣遞給我,小聲說:“進門是需要門票的,進去之後如果遇到麻煩,就撒錢出去。如果喜歡某個角兒,那也就撒賞錢。”
“你不是說,唱戲的都是活人?那還給活人撒什麼冥幣?”我不解的問。
司機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什麼也沒有說,把車開得飛快,衝進夜色。
我從飛馳的車窗外的夜色里看見許多黑影攢動,他們都朝著一個方向行進,那就是倚翠閣。
那些黑影明顯也不是活人,都是鬼。
可這個司機,為啥說那樣的話?我看他的樣子,突然有些懷疑剛才的判斷了。
他,不會也不是人吧?
來到倚翠閣,我的心狂跳不停。
從那枚紅色的小樓進去,裡面陰森森的,只見人頭攢動,但是卻聽不見一點聲音。
司機下車之後就和我走散,我的前面是長長的隊伍在排隊,花姑站在那面大鼓的旁邊,那些看戲的人都從她的身邊經過。
她那裡就像一個車站的關卡一樣,她放一些人進去,一些人卻被擋在外面,灰頭灰腦的離開了。
從花姑身邊經過,我故意把頭埋得很低。
“來啦?”花姑明顯已經認出了我,她遞給我一個座牌號,小聲說,“看你對虞姬上心,我就給你調了一個最前面的貴賓席。”
“有勞。”我壓低聲音。
從進來的那一刻,我就發現,這裡沒有一個活人,全都是鬼。
剛才那個司機是騙我的,我覺得就連他也不是人,是鬼,只是他沒有一絲破綻,讓我直到落腳在倚翠閣的大門口,我都沒有發現他的異常。
周圍全是鬼,就我一個活人。
說我不害怕,那真是假的。
上一次在青衣古村聽陰戲,是跟隨風子玄一起的,好歹有個伴兒。
這一次,算是我隻身一人闖鬼窩。
我從那些晃晃蕩盪的鬼影身邊經過,好在他們的注意力根本就沒有在我的身上。此時還沒有到零點開場,那戲台三面的帷幕垂下來,還沒有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