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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皇帝陛下,不再僅僅是一個世俗的君主,不再是一個僅僅有太祖庇佑的皇帝,而是一個神權與人權集於一身的半神。
一個宗教化象徵。
可以說此時跪在那裡的一萬八千明軍,已經不再僅僅是皇上的臣子,而是一個宗教領袖身後狂熱的信徒。
當然,瀋陽城裡的旗人肯定就不這樣認為了。
“撤,撤,撤出盛京!”
城牆上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的豪格終於清醒,他兩腿顫抖著嘴唇哆嗦著,恍如行屍走肉般說道。
索尼同樣清醒過來。
“快,撤出盛京去興京!”
他毫不猶豫地朝兩旁清軍吼道。
瀋陽已經沒有死守必要,這是天意,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夠抗拒的,更何況此時就算他們還想死守也不可能了,那些老弱病殘和女人們都已經崩潰了,實際上已經有人在向城東跑,城內的街道上同樣已經開始出現不顧一切逃離家園的人群,雖然城門並沒有打開,但守衛那裡的士兵也不可能撐得太久。
實際上他們剛下城牆,就已經有人打開了懷遠門。
那些老弱病殘和女人組成的守軍沒有那麼高覺悟,濟爾哈朗和代善的選擇很對,他們只要離開就不可能再回來,旗人也就沒有了未來,死守還能有一線的希望,不死守旗人就完了。但這些普通旗人哪管這些,對他們來說未來不未來不重要,保住命才是重要的,那些王公貴族寧死也不過老林子裡的苦日子,但他們對這沒多大恐懼。逃離瀋陽實際上是城裡旗人主流呼聲,之前他們還習慣性服從,但這時候對天威的恐懼已經徹底壓倒了他們心中那點克制力。
可以說絕對多數旗人此時都已經開始逃跑,當豪格加入逃跑的隊伍後,那局面也就可以說徹底崩潰了。
他還頭腦不夠清醒,想先回家看看,他大兒子齊正額還有他幾個側福晉還沒走,他家和阿巴泰緊挨著,就在不遠處,結果剛想轉頭,被寧完我拉住了。
“王爺,快走吧,顧不上管別的了。”
寧完我說道。
“本王豈能……”
豪格這話還沒說完,一道流星驟然砸在不遠處,轟得一聲火焰推著熱浪撲面而來,幾乎把他撞落馬下,嚇得他一縮脖子,什麼也不說了直接一催馬向東而去,跟隨他的寧完我和索尼等人,此時也同樣顧不上管自己親人了,和隨行的士兵們一邊拿鞭子不斷驅趕前面逃難的人群,一邊拼命全力向懷遠門方向衝去,路上衝倒逃難的同胞然後踏在馬下也不管了。
跑出去沒多遠,在皇宮前面又遇上了圖賴。
“太后和皇上呢?”
豪格問道。
圖賴是正黃旗巴牙喇纛,之前他正在宮裡準備著把大玉兒母子送走,這是剛剛朝會爭吵的結果,畢竟從明軍的狂暴風格來看,這瀋陽已經可以說危如累卵了,她們娘倆離開也是正理。
“不知道,鳳凰樓被燒,後面都被大火隔斷了。”
圖賴驚恐地說。
就在同時一股辛辣的氣味突然湧進他們鼻子。
“王爺,這裡不等停,快走,這味道有劇毒,宮裡熏死十幾個了!”
圖賴臉色一變說道。
既然如此豪格也就不再多說了,說到底他對那女人和福臨也沒什麼太多感情,在心裡緬懷了一下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然後繼續他的逃亡路,在他們身後,遠遠的海嘯一樣的喊殺聲已經傳來,很顯然明軍已經發起了進攻。逃難的旗人此時更急了,甚至就連向南向北的其他城門也都打開,所有旗人全都不顧一切地逃離這座已經被他們占據二十多年的城市,他們的一切一切,也都在天罰的火焰中化為灰燼。
他們的財產,他們的親人,他們二十多年得到的一切,都在這上天的怒火中化為烏有。
他們的親人死屍鋪滿城市。
被火燒死,被爆炸炸死,被毒氣熏死,被自己人擁擠踐踏而死,死亡無處不在,被燒焦的惡臭混合在丙酮的辛辣氣味中,瀰漫了幾乎整個瀋陽城,整個城市恍如地獄般。
“天罰?”
濟爾哈朗苦澀地說。
此時他和代善正坐在城北野豬皮的老汗宮大廳內,看著外面依然在不斷墜落的流星,一臉苦澀地靜靜等待,他倆原本是朝會結束後,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來這裡看看,結果剛到那流星就開始落下了,而在他們兩人的面前,一人放著一杯酒,此時就連這座宮殿守衛也都在逃跑,沒有人來打擾他們了。
“二十年恍然一夢啊!”
他緩緩說道。
“我是太祖起兵那一年出生的,正好六十二年了,六十二年了,六十二年夠長了,六十二年浴血奮戰,一切最終換來的都不過是泡影,這一切都是命啊,我們想要不屬於我們的東西,那就得聽從上天的旨意,上天不許,那我們也就只好認命了,我老了,沒有力氣去山林里受那種苦了,你還不到五十,你怎麼也不走啊?”
代善掏出一個紙包,一邊往酒里倒東西一邊緩緩說道。
說完他把剩下的倒在濟爾哈朗被子裡。
“天命?”
濟爾哈朗冷笑著說。
“我不服,為何天命就只屬於漢人,為何那中原的繁華之地就該給他們,天命?就算天命有那怎樣?我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