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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曠的地下室里,腳步聲漸漸遠去,然後消失了。
周營找不到原先的看守,以為去哪兒偷懶耍滑了,暗罵了一聲,找了個下人來接替,叮囑一定要認真看好,別讓人跑了。
容斯言從窗台上下來,忍不住笑了一下:「還挺會罵。」
容斯言不常笑,一笑起來整個人就生動了許多,眼睛顧盼生輝,像一幅活過來的畫。
葛海瀾看得有點呆。
「為什麼讓我罵?」他打了個寒顫,抱緊肚子,「我要被那王八羔子踢死了……」
容斯言懶得解釋:「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容斯言用老辦法放倒了新看守,扶著葛海瀾一路向外,順著偏僻的幽靜小路走。
沈家莊園面積太大,綠植鬱鬱蔥蔥,很適合隱蔽,一路上碰不上幾個人。
途中撞上過一個管事模樣的人問話,容斯言鎮定自若,對答如流,有驚無險,一路把葛海瀾送出大門,叮囑司機一路送到醫院去。
此刻葛海瀾的出租屋已經不安全,醫院這種公共場所是最安全的,沈麟再氣焰囂張也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下搶人。
正說著,沈家莊園內忽然響起警報聲。
他們發現葛海瀾逃跑了。
容斯言用力甩上車門,催促他們快走。
葛海瀾急促道:「那你呢,你不走?」
「辦點事。」
剛才一路尋過來的時候,因為穿著沈家傭人的工作服,容斯言獲得了許多意想不到的信息。
比如,沈麟突然要求清理倉庫,叫了四五個傭人,要求今晚必須把倉庫里的所有文件燒光。
車子開動了,葛海瀾眼睜睜地看著他遠去。
容斯言踩著震天動地的警報聲,在紅光閃爍中逆向而行,如同一枚隨時會被風吹散的薄葉,再次消失在了沈家莊園的密林中。
「按照工號站好了,挨個兒報數!」
周營聲色俱厲,焦頭爛額地在大廳里查人,一排一排地查,一個一個地查。
沈家的傭人實在太多了,光是有編號的就有上百個,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是臨時僱傭的小時工,因為容貌出挑偶爾被僱傭來迎賓和裝點門面。
烏泱泱一大批人,此刻就聚集在燈火通明的沈家莊園大廳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如同豬肉鋪上的豬肉一般被周營挨個兒查點過去。
沈麟臉色陰沉,坐在大廳正前方的太師椅上,一言不發。
容斯言百無聊賴地趴在通風口裡,透過排氣扇往下看,津津有味地欣賞著兩人暴跳如雷的樣子。
可惜沒帶相機……
不然真想拍下來,帶回去慢慢欣賞。
查完一遍,除了最初看守地下室的傭人不知所蹤,其他沒有任何疏漏。
莊園裡也進行過掃地式的排查,沒有任何發現。
期間那個撞上容斯言的管事也被盤問了,然而沈麟脾氣暴虐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一旦承認了就等於自找麻煩,管事自然是閉口不言,假裝什麼也沒碰到過。
沈麟的臉色越來越陰沉:「還有什麼地方沒查過?」
周營小聲道:「小、小少爺的房間還沒……」
沈瓊今晚請了朋友來聚會,開什麼搖滾沙龍,任何人都不准進去,以免敗壞了小少爺的興致。
沈麟吸了口雪茄:「查。」
周營帶著人闖入沈瓊的小別墅,把人都請了出來。
煙燻妝的,頭髮五顏六色的,戴唇釘眉骨釘的,神情恍惚搖頭晃腦的,袒胸露乳玩兒人體藝術的,烏央烏央清出來一堆牛鬼蛇神。
自幼被嬌寵的沈瓊站在大廳中央,對著沈麟大發脾氣。
沈麟對這個寶貝孫子自然是捨不得說半點重話,哄道:「一會兒就好,你不怕有壞人呀。」
沈瓊不管不顧,摔了茶几上好幾個玳瑁標本,嚇得一屋子的傭人噤若寒蟬。
周營帶人把小別墅也查了一遍,沒有任何發現,把人又都請回去了。
夜長夢多。
沈麟熄滅了雪茄,低聲讓之前安排的幾個人立刻去燒文件,其他人各自散了,去做自己的事。
容斯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從通風口下來,悄無聲息地混入傭人中,一起向外走去。
沈瓊卻鬧起脾氣來,大叫大嚷著讓沈麟賠償他的興致。
小少爺的興致來之不易,如今被半途打破了,怎麼能善罷甘休。
沈麟頭疼不已,抬了抬眼睛,突然發現幾米開外的一個傭人的工作服上有塊紅色的斑點。
很小的一個斑點,但是他還是清晰地捕捉到了。
是血跡。
「站住,那個工號075的!」沈麟厲聲道。
傭人們都驚慌地站住了,確認著沈麟喊的是不是自己。
在沈麟的注視中,工號「075」的男人慢慢地轉過身來。
露出了一張尖嘴猴腮、面黃肌瘦的臉。
沈麟幾步走過去,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衣領:「你身上哪來的血跡?我怎麼沒見過你?」
其實沒見過是很正常的,沈家幾百號傭人,漂亮的機靈的才能讓沈麟「眼熟」,大部分人都是庸庸碌碌地在過著螻蟻一般的生活。
但有血跡,絕對不正常。
075號安靜片刻,正要開口,門外忽然傳來保安急匆匆的聲音:「陳先生到了,說是來參加小少爺的搖滾沙龍的,要不要現在就帶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