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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分 越戰;海灣戰爭;波赫戰爭(3)
親愛的爸爸、媽媽:我現在伏在裝供給的箱子上給你們寫信,字肯定會寫得很難看,請別怪我。外面的噪音極大,誰讓他們是空軍呢。天氣也熱得要死,外面的氣溫高達華氏90度,我們的防空掩體內的溫度還要再高出10度。在這裡人不是渾身浸在雨水裡就是在炙熱的太陽下被烘烤。我現在穿著防彈背心。我真不知道怎麼和你們講這裡的情況。我在來這兒的路上已寫了一點兒我的感受,可我自己讀起來覺得怪怪的。不管怎樣,你們至少可以通過讀報紙,看電視來了解我們的狀況。我現在是在南越的峴港機場。我真哭笑不得。我原先告訴你們不會發生的事情都發生了。這使我感到自己像個騙子。我過去在看有關戰爭的電影、電視節目或書籍時,總覺得興奮。可笑的是,我現在真正面對戰爭時卻興奮不起來。我很平靜,我甚至對這裡感到厭煩。它和我想像的完全不同。根本就沒有興奮可言。我現在發現以前的日日月月就像一場不真實的夢。在這裡,我的聽覺、視覺和觸覺都變得非常敏感。我真切地感受著周圍的世界,感覺到我呼吸的每分每秒。我如此享受著我的生命,就像以前我從沒有生活過一樣。也許這就是我們來此的目的——感受在原地踏步之外的事物。把以往的訓練變成現實。我現在哪兒都不想去。我看了一遍自己寫的東西,覺得會讓你們以為我們已經開打了。事實上,我們只是在守衛機場,以防越共襲擊。我還沒看到任何此類事情發生,也沒看見他們的人。我們已做好了準備,但是對方還沒有製造任何麻煩。我現在告訴你們事實是想讓你們在看報紙上的報導時不要激動。我們在這裡沒做什麼,只是在守望,在等待。詹森總統的命令下達之後,我們就匆忙上路了,以致我連津貼卡都沒來得及帶上。我當時還在準備去學越南話。命令來時,我離基地有25英里遠。我要是回去取津貼卡,時間就不夠了,他們會不等我回來就出發了。於是,我就那樣走了(其實開始我是過於興奮而忘了帶)。所以我還要等一段時間才能發津貼。你們不要對它抱太大的希望。告訴帕特,在她去做禮拜時,換個方式為我祈禱。她一連8個月祈禱我去不了越南。結果怎麼樣?!肯定是我自己在祈禱去越南。你們不知道,自從我來到這裡,我的心態是多麼平靜。遊戲已經結束了。我們只清楚我們該做什麼。我一直都是漫無目的。這次行動和1958年的黎巴嫩、1962年的古巴的情況相差無幾。你們記得嗎,那兩次事件其實什麼事也沒發生。別以為我會有什麼危險,我的情緒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好。別以為我會嚇得要死,喊著要回家。我的感覺像度假。別為我擔心。告訴我家裡的情況。相信我,我在這裡很開心。告訴我蒂姆的情況,我想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就寫到這裡吧,郵件一天只收一次。夜裡,我們不能到處走動。我一天也只想去取一次信。到那裡拿了信就回來。你們知道我很懶的。盼早日再見。邁克附言:我感覺好極了。別為我擔心!一周後,傑弗德斯又寫信給父母,向他們描述自己所處的安靜環境,尤其是在晚上。“晚上,天氣就會涼爽下來,半夜時的氣溫會降至華氏60度。那時霧氣就從地面升起,有膝蓋那麼高。四周非常寂靜,像墓地一樣陰森可怕,連鳥叫聲都沒有。”早晨起來時,傑弗德斯要對抗那惟一的進犯者。不過,它們是隱秘的,而且不會危及性命:當你醒來抖落掉蚊帳、斗篷、被子後,你就會看到一個動物園的場景。一層6英尺厚的蚊子先飛起來,後面跳躍著以捕捉蚊子為食的青蛙,蜥蜴們為了在太陽出來之前找個陰涼地而爬來爬去,幾隻老鼠一閃而過,蛇在往自己洞的方向爬,跳蚤只有在你用煙燻的時候才肯從你的皮膚上下來。最後,你還得把一個一英寸大的蜘蛛從你的槍上趕走,它居然已經在槍和支帳篷的杆子架了蜘蛛網。當然,這些傢伙並不是一齊出現。它們的種類多得是。驅蚊劑也不起作用。在這封信的結尾,傑弗德斯再次向父母保證他那裡一切都好:“我感覺很好,很健康,別為我擔心!”打了兩個月的仗後,傑弗德斯不再像以往那麼樂觀了,但他仍然堅守在越南。他在1965年5月的信中寫道:“我們已經對越共採取行動了(分組巡邏)。我率領8個人的小組埋伏在離兩個持卡賓槍的越共分子15到20英尺遠的地方。我們一會兒在悶熱的天氣里艱難跋涉,一會兒又被敵軍包圍。我聽到了他們弄出的瑟瑟聲響。當我開槍時,我卻看到一個我訓練過的孩子倒了下去……最好忘掉至今所發生的一切和將來要發生的事,最好也忘掉我差點兒要做的,我將要做的,以及我已經做過的事……我決不是一個好戰分子——我不願這麼做,但是我不得不做。”下士邁克?傑弗德斯是這場戰爭的倖存者,他於1966年光榮退伍。在寫給路易斯?米利特中校的一封私人信件里,威廉?韋斯特莫蘭上將清楚地描述了美軍面臨的困難處境。威廉上將在被詹森總統任命為美國在越南部隊的總統帥的一個月後,即1964年7月23日,寫信給同事路易斯?米利特中校,後者是美國陸軍安全局培訓團的負責人。信中說:“形勢的複雜程度令人難以置信,我們所面臨的挑戰是無法估量的。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不是件易事,它關係到流血、汗水、眼淚和時間。”韋斯特莫蘭將軍是二戰和韓戰的功勳元老,他認為越南戰爭是一場“消耗戰”,這場衝突的解決不能靠搶占領土和劃分邊界,而是通過要逐步地系統地根除清剿敵方勢力來實現。不過,面對這樣一個隱身的又無處不在的對手,他承認這一目標的實現是不容樂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