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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分 第二次世界大戰(46)

    第一天一架飛機向我們徑直飛來,飛得很低。我們都大喊起來,但沒用。飛機飛遠了,這大大消折了我們的士氣。下午有人開始喊叫著擊打水面。你猜是怎麼回事?就在離我們幾碼遠的地方,我們看到醜陋的背鰭划過水面。這真把我嚇壞了。我讀過太多這樣的故事,鯊魚群把人吞下去,除了被血染紅的海水,什麼都不留下。我立刻開始儘可能往人群中間挪動。我想到早晨它們可能會吃掉一半人。但那天夜裡沒有人被鯊魚攻擊。第二天,有個人被咬了。他屁股露在救生筏外面,被鯊魚咬了一口。那天我通過和一個人做交易,在救生筏上呆了兩個小時,這是值得慶幸的事。我們身上都蒙了一層油,我覺得進到了我右眼裡。太陽、鹽水和油使眼皮最後黏到了一起,很難睜開。我有點不安,很注意保護左眼。在一群可能會為了一點水、一件襯衣或一件救生衣殺人的傢伙中間,我可不想什麼都看不見。這天的配給只是半塊餅乾、一塊奶油。每天都這樣,有些人自然會拿三四塊,而有人什麼也得不到。我拿那些人沒辦法,我簡直要瘋了。我握著刀,我真會殺了他們的。大約每過8小時就會有飛機從上空飛過。我們在夜晚打出閃光彈,在白天則揮動著衣服,或者用鏡子把太陽光反射到空中。但沒有用。這更使人很難承受。有3個無線電發報員和我在一起。但有一個一開始就受不了,他一直說我們永遠不會被人找到。第3天夜裡他就完了。有人只是順著水漂走了。半夜,一個人游過來說,他從幾英里外的大船上來,他是個醫生,先來看我們的情況怎麼樣,共有多少人。我們一開始都信了他的話,但隨即發現他就是我們中間的一個,只是徹底瘋了。到早晨時很多人開始不太正常。第3天有人搶去了我擋陽光的布,這樣我又從珍貴的襯衣上扯下了一大塊布。我把刀借給別人用,那該死的傢伙居然不肯還給我。他的臉和其他人都一樣,鬍子很長,滿是油污,我甚至分不出是誰借了我的刀。我沒有一點淡水,但我也並不覺得特別渴。你的身體如果十分之九都泡在水裡,又不出汗,身體吸收的水肯定不少。但我幾乎總是想像我坐在那裡喝大量的冰啤酒。我發誓,我一定要活著實現我這平凡的抱負。我的頭腦里充斥一些偉大的思想,我祈禱上帝救我,因為我知道我對你們兩個人意味著什麼,而對我來說你們也一樣重要。在這群被拖垮的船員中,再沒有人比我更想活下去的。第四夜,我的頭腦開始混亂。我有點分不清幻覺和現實。船就在我們面前,就在幾英尺外的地方,我和魯迪、格里夫兩個一起走向我的艙室。其實他們都死了。第四個早晨,我開始想下到我的艙室里,我在那裡放了幾個橘子,但我不知道怎麼下去。有幾個人下去拿東西,但再也沒上來。我一直在問,船上的鍋爐怎麼不給我們燒水喝,也得到了各種不同的回答。其他人也都說不知道為什麼,有人說我瘋了,我不理那些傻瓜。那天上午我們被發現了。中午,飛機轟鳴著飛來。出於某種原因我已經對此沒什麼感覺了,就是它們不飛來,我也不覺得痛苦。我就像水母一樣漂在那裡,看著船、救生艇和物資出現在我們面前。我太累了,沒力氣動。可船上的傢伙不幫水裡的人,也不遞給人們水喝。晚上到了,我們還在那裡。我和剩下的一個發報員告訴對方,我們的麻煩已經過去了,再堅持幾小時,我們就可以得救了。最後他不行了。他到我身後,抱著我的脖子,不再鬆手。他說他要把救生衣脫下去,不活了。我把救生衣裹在他身上。夢魘又開始了。我們被救起來,我要喝那銀閃閃的容器里的水,清澈的泛著泡沫的水卻變成了鹽。我醒過來,雷在我身邊哭,他身上又沒有了救生衣。我又往他懷裡塞了一件,開始罵他。他把我弄糊塗了。我不知道究竟是夢幻還是現實,但這是最糟糕的——他昏迷過去,我試著把他的頭抬離水面,我向周圍的人喊叫著幫我,但人們甚至連頭都不抬。他最後沉了下去,我能感覺到他撞到我的腳上。第二天早晨大約4點我們被救了起來。從我失去雷到被救的這段時間,我一直分不清楚是夢還是醒。每一個幻覺都比上一個更加可怕。我踏上甲板時已經再也堅持不下去了。人們把涼涼的水往我臉上澆,再沒有什麼感覺比這更好了。船員對我們非常好。他們連著幾夜都沒有睡,只為了照顧我們。他們都留著大鬍子。看到這些留著鬍子的人們溫柔地把橘子水擠到我嘴裡,或者把我的頭抱起來餵我水喝,感覺真是很怪。他們給我輸了兩品脫血漿,但有人還能走動能吃飯。再過了幾天我能站起來了,很快也能吃飯走路。我身上到處是皰疹、潰瘍、膿皰、瘡疥。還有太陽的燒傷。不過我現在很好。下一封信里我再接著給你們講。希望貼兩張郵票就可以寄出這封信。我愛你們。傑克船上的1200人中只有317人最後倖存下來,其中包括船長查爾斯?布勒?麥克威。他成為美國惟一因沉船事件而受到起訴的海軍軍官。儘管倖存者後來為他申辯,但死難者的家人無法寬恕他。在一封寫給他的信中,有人寫道:“聖誕快樂,要不是你殺了我們的兒子,我們的節日會快樂得多。”麥克威生活在歉疚中,最後自殺而死。

    第三部分 第二次世界大戰(47)

    “印第安納波利斯號”將留在人們的記憶中,這不僅是因為如此多的船員遇難,也是因為它在1945年7月底勝利完成的使命。該船將原子彈秘密運到了提尼安島,兩星期後,美軍在廣島投擲了第一枚原子彈。就連船員都不知道,他們運載的究竟是什麼。消防兵凱思?林奇向父母描述日本長崎這座“死亡之城”的情況。1945年8月6日,美國總統杜魯門通過無線電廣播宣布:“16小時以前,美國飛機在廣島投擲了一枚炸彈。”“如果日本方面拒不接受我們的條件,前所未見的毀滅之雨將從天降到他們的頭上。”8月6日上午8時16分,暱稱“小男孩”的原子彈在廣島爆炸。無從得知確切的死亡人數,因為許多人在瞬間化為灰燼,不留一點痕跡。但被炸死的人估計在7到10萬人之間。日本軍方拒絕杜魯門“無條件投降”並改變天皇制的要求後,8月9日,美軍在長崎投擲了第二枚被稱為“胖孩”的原子彈,炸死約6萬人。在廣島和長崎遭到毀滅性打擊後,日軍首腦仍然主張“戰鬥到死”。但天皇裕仁決定投降。8月15日,日本人第一次聽到他們的帝王廣播《停戰詔書》,向全國宣布該到“和平”的時候了。在長崎被原子彈夷為廢墟的六星期後,19歲的一級消防員凱思?林奇到了這個城市,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之後他從美國“魯提里克斯號”寫信給在內布拉斯加的家人。大家好:今天又是星期日,放假,時間過得好快。上次我坐在船頭寫信好像還是昨天。我們這星期收了兩次郵件,有8封給我的信,最後一封是9月10日的。那天我們離開了沖繩島。12天一封信,很不錯。上星期以來發生了好多事,準確些說是在過去兩天裡。其他時間都沒什麼。這裡很平靜,或者說,曾經很平靜。一直下雨。星期三夜裡我不得不到桅杆頂部換個燈泡。由於在下雨,我把一個袋子舉在我和燈上面。我帶著工具和燈泡,還系了上高時用的安全帶。總之有點頭重腳輕,說實話,下來時我很高興。而且那晚的風也很大。該說到我想講的正題了。昨天,我第一次到了長崎。船員被分成6批,每小時去一批。每批人在那裡兩個小時。我們到了岸邊,然後卡車帶著我們在城市裡轉。我們先看了主城區。原子彈在這裡造成的破壞稍小些。我們看到的就是人們在走,只是在走,似乎沒有目標。真在做事的就是一些人在修電話線。人們都穿著制服,就連婦女也有四分之一穿著制服。很多男孩子身上帶著刀,看上去很像武士刀。我們有幾個人走上去,想解下一個男孩的刀,或者提條件要他解下刀。但帶隊的人勸他們算了。然後我們離開了這裡,去原子彈打擊的主要部位。現在我知道他們說到“死亡之城”時指的是什麼了。還記得我第一次和你們講這地方的情況嗎?這裡有兩個相對的谷地,在港口分開,中間有一系列山脈。較小的一個大約和蒂肯西一樣大,人口是那裡的五六倍吧,原子彈爆炸的衝擊波和此前的兩次轟炸對這裡的影響不小。但是另一個和林肯市差不多大小的谷地基本被毀掉了。我從山頂往下看,看到爆炸的中心地點,我只希望,如果幸運的話,我的後代永遠別看到這樣的景象,別看到,別聽到,也別去想。這太恐怖了,而且簡直難以相信這是真的。想一想,一個籃球大小的30磅重的炸彈,在1000英尺的空中爆炸,會造成超出想像的大浩劫。我想到當爆炸發生時人們所經歷的事情,不禁要打哆嗦。一次爆炸,就熔化掉了他們的家園、他們的家、朋友和附近所有的東西。一次爆炸,把巨大的鋼鐵建築推出一英里半遠,就好像它們都是積木。現在我明白他們所說的“死亡之城”是什麼意思了。一座沒有建築、沒有人、沒有樹,什麼都沒有的城市。從山上看下去,幾英里的範圍內,只能看到地面散布著磚、燒過的木頭、扭曲變形的鋼鐵支架。這裡的人什麼都做不了,只能走來走去,一面想:“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對我們做這樣的事情?我們是和平的、文明的人類啊。”我坐在車上,想著他們會有什麼想法。“對我們做這樣的事情的是野蠻人嗎?現在我們落到了他們手裡,我們還能期望什麼呢?”可日本人對戰俘施加暴行,現在我們只不過以十分之一的殘酷對待他們。可以說這些人很單純,並不知道事實,或者是受到了欺騙,但一個國家沒有大多數人的支持,也不可能發動戰爭的。我不知道怎麼用語言來描述我昨天所看到的事情。除非親眼看見,但我希望再不要有人看到這樣的場面了。今天部隊到了長崎,我想是第6陸戰隊。誰要是說和我們船的人說他們是第一個在長崎登陸的人,那個人大概會拿老鼠的目光來看世界。好了,下一個三月我的服役期就滿了。那時我就能回去了,我會沒事的。我滿懷希望。看電影前我還要寫幾封信,我看看下星期天前能不能再寄一封信。再聊吧。我愛你們。兒子1945年2月,B-29轟炸機對德國德勒斯登和日本東京的無情轟炸使東京和其他很多城市陷入火海,炸死的人多於在廣島和長崎的原子彈爆炸中死去的人。但美國投擲原子彈的行為使舉世震驚——只有兩枚炸彈,每枚的威力卻足以將整個城市從地球上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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