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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承宗抿抿嘴唇,沒忍住,又抓起大餅咬了一口咀嚼起來,越嚼越覺得滿口生香。
房守士也咬了一小塊咀嚼著,點了點頭。
「過往軍糧不是烤餅就是水泡飯,然後加上一些曬乾的醬豉用作下飯,老夫當初也吃過,聊勝於無,為填肚子不至於餓死罷了,可誰曾想到,蕭鎮南居然捨得用油給士兵做餅,還做得那麼香脆。這就是放到內地小鎮裡去賣,也能賣個不錯的價錢,至於推廣全軍,那就是痴心妄想了,米麵之類的還有解決的辦法,油水可不是那麼好弄的,大明最精銳的部隊也不敢說頓頓有油水吃,還是算了吧!」
房守士的臉上浮現出了無奈的笑容,嘆了口氣,他緩緩說道:「出發之前,沈閣老交代老夫,要老夫適時的節制一下蕭鎮南,不要讓蕭鎮南做出格的事情,於是老夫問他要監軍之權,他只是搖頭,說不能給,陛下會不高興。不給老夫監軍之權,卻又要老夫節制一下蕭鎮南,以巡撫身份節制總督?他沈閣老不要規矩,老夫能不要規矩?總督要動兵,老夫還能攔著不讓不成?這簡直就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孫承宗聽後,低聲道:「東翁,其實門下看來,這不是壞事,不管怎麼說,蕭鎮南出擊歸化城,都是大漲我大明威風的事情,若是大勝,恐怕真的如同他所說的那樣,北疆十年安定啊!」
「老夫何嘗不知道呢?」
房守士搖了搖頭:「可是稚繩啊,你忘了嘉靖年的曾銑和夏言了嗎?」
孫承宗一愣。
「國朝到如今,早已不復當初的鋒銳了,內部問題多多,朝廷黨爭愈烈,各派系之間明爭暗鬥不止,無論是誰都不想看到誰獲得太大的功勳,那是會打破朝堂之間局勢平衡的。曾銑和夏言就是因此而死,否則誰人不知復河套的必要性呢?他們又為何必須要死呢?老夫何嘗看得慣那些點筆先生?但是,但是朝堂大勢如此,老夫人微言輕,也是無可奈何。蕭鎮南就不同了,他是武將,是勛貴,照理來說,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干預到朝政,只是如今,他的威望已是大明軍中第一,若是再拿下如此豐厚的軍功,你說,會發生什麼?」
孫承宗驚疑不定地問道:「朝臣開始忌憚蕭鎮南了?」
房守士點了點頭。
「稚繩啊,你要知道,自土木堡武將被壓制之後,老夫這等帶兵的文官就變成了朝廷的首要忌憚對象,在外帶兵的總督巡撫總是最不安全的,無非是手上有兵而已。但是很多人都被這百多年來的安穩給迷惑了,文官再怎麼領兵,還是文官,依然是讀過聖賢書的進士,可是武將不同,武將不是如此這般思考問題的。朝廷可以壓制武將,那是針對一般武將而言的,一個武選司六品小官就能把武將管得死死的,但是當一個遠遠超出朝廷心理預期的武將出現,一個已經不能用武選司去鉗制的武將出現,一切就都變得不一樣了。」
孫承宗的面色變得有些難看了。
「更不要說是一個不聽命令,無視朝廷,擅自決定帶兵出擊北伐草原的武將總督……」
「沒錯,正是如此。」
房守士點了點頭:「這才是老夫最擔心的地方,蕭鎮南所說的那份請戰奏摺朝廷絕對看到了,沈閣老絕對知道了,也知道此時出兵北伐草原的絕對是正確的戰略。但是他要老夫節制蕭鎮南,老夫問他要監軍之權他不給,說是陛下不准設監軍妨礙蕭鎮南發揮,實際上,沈閣老就是在判斷蕭鎮南到底能不能繼續用!」
孫承宗恍然大悟。
「若是蕭鎮南得到了軍費和軍資之後只是擊潰當面之敵就沒有舉動,耐心等待朝廷的命令,沒有其他舉動,那麼就意味著蕭鎮南可以繼續用,可以放心,但若是蕭鎮南不聽命令擅自決定北伐,那……」
「朝廷就要對蕭鎮南動手了?!」
孫承宗大驚失色。
第七百零六章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眼下,孫承宗只能想到這一點。
「蕭鎮南功勳卓著為國之名將,有此名將坐鎮,大明周邊宵小之輩再也不敢窺伺大明,這一戰若能取勝,則北虜也會懾於蕭鎮南威名不敢南下!大明多少年沒有出現這等名將了?」
「名將再好,不聽命令也不能用!」
房守士無奈道:「一個不聽命令的名將,就像是一把極其鋒銳卻不受控制的神兵,隨時可能反噬其主!」
「陛下如此信任蕭鎮南,隔著數千里召回蕭鎮南統兵,可見蕭鎮南絕無背叛之心啊!」
孫承宗急道。
「老夫何曾說過蕭鎮南要造反了?」
房守士搖搖頭:「忌憚蕭鎮南的不是陛下,而是沈閣老,想做這把神兵利器之主的,是沈閣老。」
「這……」
孫承宗啞口無言。
「以沈閣老目前的處境,成為內閣首輔只是時間問題,以這次京察的烈度和力度來判斷,沈閣老絕對不甘心只做一個紙糊閣老,他想要的東西更多,甚至是恢復張江陵時期的威權。」
「張江陵?!」
孫承宗被震驚了。
「沒錯,張江陵,張江陵柄國,一靠首輔身份,二靠馮保,三靠李太后,四靠戚繼光和李成梁!」
房守士緩緩說道:「稚繩,你且聽著,一靠首輔,那是因為首輔身份是其柄國的大義名分,有了這個大義名分,張江陵才能從容發號施令,但是權力從來不是職位附帶的,而是自己的實力爭取而來的,只是首輔但是沒有實力,就是如今的趙閣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