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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尚賢琢磨了一下,敏銳的察覺到了一些別的意味在裡面。
「能為大明朝做事,是孔氏的榮耀,孔氏歷代深受皇恩,不敢托大。」
他決定試探一下蕭如薰。
「那是自然的。」
蕭如薰笑道:「你我都是臣子,都是大明朝的臣子,自當忠於主上,只是如今陛下蒙難,奸佞當朝,我不得已而起兵,就是為了恢復大明正統,只是不知在這曲阜城內,到底是萬曆二十六年十二月初五,還是泰昌元年十二月初五呢?」
孔尚賢心裡一突。
隨後大腦飛速運轉。
「為人臣者,自當盡忠職守,當今天下只有萬曆二十六年,何來泰昌元年之說?」
孔尚賢非常嚴肅。
手卻背在後面,擺了一個只有身邊親信才能看懂的手勢,讓他先一步回家把之前沈一貫朝廷送來的泰昌年號聖旨給燒掉。
那玩意兒現在可等於催命符啊!
然後還要趕快聯繫京城內的人,一定要想辦法在蕭如薰幹掉沈一貫之前把孔家送去的賀表給毀了,那可是以孔尚賢的名義寫的泰昌年的賀表,不管是皇帝復辟還是蕭如薰掌權,孔家要是被抓住了小辮子,都討不到好處!
沈一貫啊沈一貫,你要是敢害我家,我和你沒完啊!
孔尚賢心裡多出了一絲擔憂。
第九百零八章 狗急跳牆
聽了孔尚賢的說法,蕭如薰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
孔家保持這樣就好了,做一個合格的工具,比什麼都重要,至少在未來的一段時期內,得到孔家名義上的支持還是很有意義的,不把他最後一絲利用價值給榨乾,可真對不起那麼多年的衍聖公封爵了。
現在可不能動這個寶貝疙瘩。
「如此甚好,天下只有萬曆二十六年,何來泰昌呢?泰昌,不過是沈一貫所立傀儡之偽年號,我等大明臣子,應當只奉萬曆年號,而非泰昌,衍聖公能有如此見地,蕭某十分欣慰。」
蕭如薰微笑。
孔尚賢鬆了口氣。
看來蕭如薰沒有別的想法,那就好辦多了,孔家眼下的危機只剩下京城裡的那份賀表了,只要毀了那份賀表,孔家就徹底安全了,還能繼續做衍聖公,享受特殊待遇。
這就夠了。
來到孔家的「聖府」,按照規矩,文人臣子是要鞠躬致意的,蕭如薰為表示自己尊崇孔聖人,所以也帶頭鞠躬致意,表達尊崇,隨後緩緩進入聖府。
聖府內,孔尚賢的夫人帶著一眾年輕子弟拜見了蕭如薰,蕭如薰也派人送上贈禮,隨後被孔尚賢請入正堂就坐。
正堂內,蕭如薰和孔尚賢端坐在上首,葉夢熊袁黃等坐在蕭如薰一側下首,孔家重要人物坐在孔尚賢一側下首。
「現在雖然局勢一片大好,沈賊即將授首,但是遙想半年前的京師,依然讓蕭某難以釋懷,沈一貫居然喪心病狂到了如此地步,不僅設下圈套要殺了蕭某,還將皇宮大內為陛下做事的人都殺得乾乾淨淨,連騰驤四衛都沒能逃過去。不僅如此,沈一貫聯合諸多叛臣叛將,害死了先刑部尚書宋應昌公,害死了先首輔趙志皋公,二公為保護陛下而死,實在令蕭某痛不欲生!蕭某自己就不說了,單說所部二千人馬,隨蕭某南征北戰,驅逐北虜,一路殺到了歸化城,覆滅北虜三十萬,為大明取得十年安寧,人人都有大功,結果卻死在沈一貫手上,死在自己人手上。陛下身邊再也沒有一個人能保護,面對沈一貫的逼迫,只能被迫退位,每每想起此事,想到陛下當時之無助與屈辱,蕭某都忍不住痛斷肝腸,主辱臣死,主上遭遇如此侮辱,為臣者卻不能保護主上,蕭某死罪啊,死罪啊!」
蕭如薰眼中含淚,說到動情處,忍不住流下眼淚,面對此情此景,堂內眾人也紛紛紅了眼眶,流淚者有之,小聲嗚咽者有之,以手掩面拭淚者有之。
蕭如薰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真心的,但是他覺得葉夢熊肯定是真心的,葉夢熊老淚縱橫,眉頭緊鎖,雙手緊握椅子扶手,手背上青筋暴起,足以體現內心憤恨,可想而知絕不是演技。
至於孔家那邊的人,一個個惺惺作態,想來多半是演技。
有演技就夠了,證明人家在乎你的感受,要是連演技都沒有,蕭如薰才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過得太失敗了。
哭了一會兒,火候差不多了,可以接著說了。
「說來也是上天垂簾,蕭某大難不死,逃出京師,順著京杭運河一路逃到南方,上了船回了緬甸,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和沈一貫決一死戰,為主上雪恥,雖然實力懸殊,但是蕭某深受主上大恩,若脫身事外只求自己苟活,蕭某這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無論如何,便是戰死沙場,也算對得起主上的恩遇了!」
說完,蕭如薰又開始抹眼淚,眾人紛紛出言相勸。
「秦公忠義之心可昭日月,我等都看到了,自古天下臣子如秦公般忠義者,不過寥寥數人罷了,秦公此番若能剷除奸佞,中興大明,必將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孔尚賢知道自己該出台搭戲了,一個人沒辦法把這戲唱下去,蕭如薰需要一個搭戲的演員,於是他主動出來搭戲,展現自己的演技,把這齣戲唱的更動聽一點。
孔尚賢一開頭,餘下眾人立刻免費衝到群眾演員,不管演技如何,只要把台詞完整的念出來就夠了,蕭如薰連連搖頭嘆息,說自己不過是亡羊補牢罷了,但願不要太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