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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如薰猛然站起身子,把對面的一群黨棍給嚇個好歹。
與尹斗壽不對付的一群別的黨人見此竊笑不已,紛紛盤算著,覺著「倒尹」的時候已經到了,趁此機會徹底鬥倒西人黨是指日可待了。
「提督息怒,提督息怒!後勤之事我等必會竭盡全力為提督辦好!」
一旁的柳成龍看了看李昖,見李昖面色發綠,便連忙站出來打圓場,蕭如薰也就沒有再說些什麼,坐回去怒道:「你等若能有柳先生一半能幹,大軍早就打到漢城了!什麼事情都不做,卻等著坐享其成,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再敢說這些話,就與本督一起南下,親臨一線與倭寇廝殺去!」
黨棍們給嚇得魂不附體,生怕這位大提督真的干出這種事情,那不是找死嗎?他們的命可金貴著,不能和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丘八相提並論啊!
柳成龍一愣,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滿嘴的苦澀,感受到尹斗壽一幫人的不善眼神,卻有苦說不出——我的大提督啊!你這不是把我往火坑裡推嗎?唉!
總而言之,朝鮮大臣的催進之舉給蕭如薰強勢否決了,讓那些武將們看的很爽。
大明的武人地位很低,最低的時候,二品總兵都要給五六品的小文官磕頭,日子過得極為壓抑,但是沒有戰事,國家承平,武人的地位自然低,而且大明的軍制十分蛋疼,導致武人始終無法重振聲威奪回軍權,現在一看蕭如薰把這些朝鮮文官訓的和孫子一樣,紛紛覺得舒暢不已。
哪怕不是在大明國內,但是能這樣訓一訓這群手無縛雞之力只知道挑唆是非的愛國賊,他們也覺得很滿足了,即使他們很清楚回到大明他們會依舊被壓制,卻也能爽一爽,把這些下筆似有千言胸中實無一策卻自命清高的酸儒訓一頓,這不知道是多少武官的夢想。
老子們拋頭顱灑熱血不要命的殺敵,你們在後面看熱鬧坐享其成卻還敢指指點點,偏偏占著道德高峰欺負我們這些沒文化的人,實在是氣極了。
但是在大明國內,能這樣訓斥那些文官的武將,大概也只有兩百年前打天下的那群前輩了,現在的大家……唉……
要是真的可以回到過去的那個樣子,該多好?
此時此刻,在場的每一個武將的心裡都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說老實話,在朝鮮的這段日子裡,蕭如薰有些時候和柳成龍閒聊,倒也聽到了不少他感興趣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章 漢城颳起的恐懼旋風(上)
嘉靖三十四年,大明苦於南倭北虜之際,朝鮮也遇到了大麻煩,一支屬於汪直麾下倭寇登陸朝鮮,蹂躪朝鮮邊防海防,肆虐數月,幸而人數不多,被朝鮮人用計打退,是為「乙卯倭變」。
朝鮮的地方軍制原本採取鎮管制,這種制度類似於中國的節度使,把軍權下放到地方諸道,歸於各巡查使,但自從乙卯倭變之後,李朝政府對道府專權心存忌憚,便把地方軍隊的指揮權從道府抽離了。
他們另外搞了一條獨立系統,兵權被打散,歸屬於本道兵水使,再往上一級到助防將,再到防禦使、巡邊使、都元帥,層層統轄,諸道均不得干涉,也不能指揮。
說白了,其實就是在朝鮮全國範圍內,行政和軍隊分成了兩條管理線,彼此平行,誰都不必聽誰的,如果有什麼敵情,道府可以跟軍區司令商量,兩個人關係好的話,可以配合行動,但若是軍區司令不搭理道府文官,那文官也一點轍都沒有。
這種軍政分離的制度相當先進,切實有效,把軍權歸於朝廷,地方政府文官不得干涉,而軍隊總帥都元帥是由朝鮮王親自任命,則軍權歸於朝鮮王,文臣不得干涉。
因此大戰初起之時,李珏、朴泓之類的將領所以敢一撤千里,無視宋象賢、朴晉等府使的約束,正是因為這種軍政互不統屬的體現。
蕭如薰聽柳成龍說起此事,感覺相當有興趣,再讓柳成龍詳細說說,柳成龍就苦笑著說,這辦法是好,但是一旦遇到這種極其強力的敵人的外侵,弊端就出來了。
地方軍政統屬不一,有的是武將抵抗文官府使逃了,有的則是文官府使抵抗武將卻逃了,雙方若不配合,這一府之地就無法集合全力對抗外敵,雖然保證王室權力,可是對於國家而言未免不便。
蕭如薰心裡就尋思開了,其實最開始,大明朝也是這樣做的,衛所制和五軍都督府成為一條軍事管理線和文官系統互不干涉,但是土木堡之變前後,衛所制衰落,明軍武將的素質和士兵的素質大大降低,已經完全無法適應國家的需要了。
說白了,還是朱元璋設計的這套軍人代代保衛國家的制度的根本上的錯誤,從根源上確定了衛所制的崩潰的必然,武將的衰落必然導致文官的侵權,土木堡之變之後,通過科舉選拔而來的文官集團不斷有新鮮血液加入,而武將集團代代傳承腐朽不堪,素質不可與文官相提並論,被侵奪軍權也就難以避免。
老朱沒有遠見卓識,使得大明朝就像一根竹子,從種子種下去開始,就註定了定時滅亡的命運,若要改變這一切,就要對朱元璋設計的衛所制動手,從根本上解決大明武將的衰微,最好建立軍校培養武將,讓武將重新崛起。
可是那樣的話未免動作太大,文官集團不可能放任武將集團做大,即使有皇帝的支持,沒個二三十年也難以見效,期間那群內鬥內行外戰外行的黨棍們稍微用點小計謀,一個「篡改祖制」的大帽子蓋下來都可能讓努力付諸東流,風險也未免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