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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政變當中起到決定性作用的就是就近的軍隊,擁有京師衛戍權的京營,還有宮廷內的皇家禁衛,某種意義上來說,皇家禁衛的作用比京營還要大,區區幾千人就足以決定國家最高權力的歸屬。
現在的京營毫無疑問是掌握在文官集團和他們的附庸勛貴手裡,也就是張維賢的手裡,張維賢等大明頂級勛貴在京營當中經營了百餘年,根深蒂固,早已將京營變為了自家的後花園。
京營自從土木堡以後,只在正德嘉靖和萬曆初期稍微振作過一段時間,後來就和北宋禁軍一樣,成為了毫無戰鬥力的老爺兵。
不誇張地說,現在的京營是有精銳的,但是那都是屬於張維賢徐文壁等頂級勛貴的私兵武裝集團,保護他們自己的安全的,人數不多,裝備精良,待遇好。
而作為主力的其它的那些京營兵就和雜役沒什麼兩樣了,也就守守城門裝裝樣子欺負欺負過往客商和小老百姓,真要拉出去幹仗,就和之前李成梁一樣,一世英名毀於一旦,現在連京城都不住了,回遼東養老去了。
京營兵們不僅人數嚴重不足,裝備上也是千奇百怪,他們用農具的本事遠遠高過用兵器的本事,天子腳下的軍隊,因為燈下黑的優秀傳統,而變得不堪一擊,這也真是天下奇景了。
這一切,朱翊鈞是不太清楚的,他隱約知道一些,但是知道的不完整,沒有具體數據可以搞到手,搞到了也不太敢相信,尤其是駱思恭不再被他信任以後,他就更加不信任那些到手的情報了。
現在,他對京營的了解可以用兩眼一抹瞎來形容。
而如果可以讓蕭如薰代替張維賢執掌京營,那一切就順理成章了,他就可以很快得知京營到底被這些混帳折騰成了什麼樣子,當初那麼強悍的京師三大營現在究竟成了什麼奇葩物件。
更重要的是直接掌握京師兵權,從此擁有說話的底氣。
沈一貫說的很美好。
看起來是在為皇帝考慮,要配合皇帝。
可是朱翊鈞畢竟也不是省油的燈,吃進嘴裡的再吐出來有多難,這一點他不會不清楚。
所以,看完沈一貫的奏表,朱翊鈞已經沒了剛開始的激動。
「沈閣老,你說的的確很好,可是,京營交給勛貴統帥那是常態,是規矩,張維賢為人也不曾犯過什麼罪,擔任中軍都督府大都督和總督京營戎政也是規矩,沒有犯錯,又該用什麼理由拿下他呢?」
沈一貫對此早就想到了。
「回陛下,英國公有沒有犯錯,這不是最重要的,調職便可,調一個更加尊貴的職位給他,讓他升職,把這個職位空出來交給秦國公就可以了,在老臣看來,秦國公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之前的紫荊關戰事,京營表現不佳,是該到了整頓的時候了,秦國公統兵練兵之能在大明朝是赫赫有名的,京營整頓之事交給秦國公,那是再合適不過了。」
朱翊鈞把奏表放在自己的桌子上,走回自己的御座前坐了下來。
「朕當然知道蕭卿是最好的人選,可是,京城勛貴掌握京營已是百年多的傳統,這到手的利益會老老實實的交給西北將門出身的蕭卿嗎?蕭卿不是他們自己人,不被信任,況且張維賢沒有犯錯,朕又該用什麼樣的理由光明正大的調他的職位呢?若是沒有理由,勛貴會不會因此對朕不滿,並且為難蕭卿呢?」
朱翊鈞盯著沈一貫,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第七百四十章 拿下張維賢很難嗎?
利益給出去容易,拿回來就難了。
作為皇帝,朱翊鈞比誰都清楚這個道理。
總督京營戎政那是多大的權力和地位和利益,他很清楚,張維賢手握利益,掌握權力和地位,若他犯錯,拿下自然無可厚非,可他沒有犯錯,又該怎麼做?
難道說為了嘉獎一個功臣就要損害另外一個老老實實不曾犯錯的功臣的利益?
這可是為大明的立國立下汗馬功勞的世襲罔替的勛貴的後代,代表著大明的根基和立國之本,若是無緣無故傷害他們,皇家顏面何存?
這種事情可不僅僅發生在勛貴圈子裡,文官圈子裡也是一樣,當初宋應昌在朝鮮立下大功,朝廷原本打算讓他升任兵部尚書,但是當時的兵部尚書石星沒有犯錯,本身也立了功,又該如何處理?
後來還是強行挑刺,把當時的刑部尚書拿下,給了宋應昌一個交代,石星卻一直擔任兵部尚書到如今,所以說為了酬勞功臣而讓一個沒有犯錯的臣子退位,那是沒有道理的,那是會失去人心的。
本來就不怎麼受到支持的朱翊鈞不能冒這個險。
面對朱翊鈞的疑惑和擔憂,沈一貫當然想到了。
別的不說,為君分憂是他的本分,為了坐穩首輔的位置,那為君分憂就更重要了,更不要說為了他的大事,現在的為君分憂簡直就是義不容辭的義務!
問題:用正常手段拿下一個萬曆二十六年的京城勛貴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嗎?
回答:捏死一隻螞蟻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嗎?
綜上所述,不難。
拿下張維賢很難嗎?
要他的命很難,因為張玉張輔父子為朱棣和大明朝貢獻了太多,除非謀反,否則大明朝的皇帝是不能要他的命的,但是去他的職一點都不難。
給一個養成豬玀的勛貴後代定個罪名拿下一個職位,那實在是太輕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