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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是不能忍耐,二十五年都忍過來了,他也不介意繼續忍幾年靜觀其變,可是這個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不是毫無底線的,這群混蛋連瞞都瞞不住了才過來跟他說這個事情,可想而知,朱翊鈞心裡有多憤怒。
平型關後面就是紫荊關,紫荊關後面就是北京城,從紫荊關到北京城一馬平川無險可守,鐵騎奔襲,要是快的話,兩日就能抵達,他這個皇帝就真的要實現先祖的誓言,天子守國門了!
景帝守過一次,嘉靖帝也守過一次,皆視之為奇恥大辱,而如今這一次,難道又要輪到他了嗎?可他明明什麼都沒能做,連錯誤都沒機會去犯,卻要被迫著面臨這樣的局面,這到底是為什麼?是為什麼?
他越想越氣,拔出劍來砍了眼前這兩個混帳的心思都有了。
不行,不行,個人的怨氣事小,國家的事情是大,必須馬上做出補救的措施,不然真要等北京城被圍攻了,可就真的顏面盡失了。
朝廷不久之前才打了那麼多勝仗,向天下宣誓盛世的到來,剛剛才宣布完沒有多久,國都就被蒙古人圍了起來,這臉打的啪啪響,上到皇帝下到群臣都顏面不保,更關鍵的是,百姓不會覺得這是群臣的錯,他們只會從心底里埋怨皇帝。
正是所謂群臣作孽皇帝背鍋。
朱翊鈞坐回了自己的椅子,深深的喘了幾口氣,好容易平靜下了內心。
「你們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蒙古人為什麼寇邊,大同為什麼失守,現在又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況?給朕仔仔細細的說,敢有隱瞞,定懲不饒!」
趙志皋和沈鯉稍微鬆了口氣,繼而趙志皋直起上半身,開始解釋。
「陛下,此事皆因這兩年入冬過早,氣候嚴寒所致,根據以往慣例,氣候嚴寒之年多為災荒之年,人尚能穿棉衣禦寒,這糧食卻無法穿棉衣禦寒,於是糧食紛紛凍死,北地糧食大面積絕收,造成饑荒和混亂。」
「這種陳詞濫調朕聽的多了!」
朱翊鈞怒喝一聲。
沈鯉連忙開口道:「陛下!陛下請息怒!趙閣老的話還沒有說完,這天氣嚴寒,是越往北月冷,越往南越暖,咱們大明的北地尚且如此寒冷,就更不要說比咱們還要更北的蒙古人。天氣一冷,蒙古人也無法過活,他們的牛羊紛紛凍死,沒東西吃,無法過冬,被逼著向南劫掠,這就是絕大部分時候蒙古南下劫掠的原因之所在,他們也沒有東西吃,所以天一冷,他們就要來搶咱們的糧食回去過冬。是以這就是災荒之年蒙古反而寇邊次數更多,而豐收之年蒙古不見蹤跡的原因,咱們有東西吃,他們也有東西吃,就犯不著拼命來搶糧,但是如果沒東西吃了,為了活命,就一定會南下搶糧,這一次也是一樣。」
朱翊鈞聽了沈鯉的解釋,稍微平靜了一點,繼續開口問道:「那為何四十年間沒有叫蒙古人南下成功,這一次卻叫他們攻破了大同?」
「之前有隆慶和議在,和議剛剛結束,尚有效力,等再過幾年,土默特部被王崇古引為臂助,成為大明在關外的唯一盟友,土默特部有鐵騎數萬,足以為大明戍邊,所以自那以後十數年,土默特部不斷為大明擋災,大明也與之互市不止。」
「這個朕也知道,三娘子的事情朕知道的很清楚,朕就想知道,十幾年了,為何這一次順義王就背叛大明了!三娘子何在?為何一點消息也沒有?」
朱翊鈞咄咄逼人的詢問。
趙志皋和沈鯉意識到皇帝是做了功課的,對大明周邊了解不少,不容易糊弄,當下也不敢妄言,趙志皋便老老實實地講實話。
「邊關軍報里只說了扯力克的事情,並未談及三娘子,所以我等不知道內情,但是土默特之所以叛變,是因為沒有糧食吃的原因。」
「大明與土默特互市,怎會沒有糧食給他吃?」
「災荒之年,大明自己也沒有糧食吃,關中和山西土地大面積絕收,糧食供應不上,大同太原和宣府三鎮都缺糧食,只靠著江南漕運糧支撐一時,如今上一批消耗殆盡,下一批卻還沒有啟程運往邊關!」
「混帳東西!」
朱翊鈞真的惱怒了,一站起來唰地一下將一個茶杯摔得粉碎。
第四百九十六章 朱翊鈞感受到了濃濃的危機感
碎成渣渣的茶杯橫在趙志皋和沈鯉面前,看得兩人心驚膽戰。
「邊關將士連飯都吃不上,還打什麼仗!站都站不起來,難怪兵敗如山倒!你們這些混帳躲在京城裡大魚大肉,卻敢叫朕的士兵飢腸轆轆!你們到底是何居心?!是不是嫌腦袋待在脖子上太久了不舒坦!」
皇帝真的暴怒了,兩人嚇得一起再次跪伏於地,趙志皋連忙解釋道:「陛下,還記得之前老臣和張位在您面前辯論過的事情嗎?老臣主張立刻調漕運糧往大同邊關,但是張位橫加阻撓,老臣無能,沒能壓住他。」
朱翊鈞猛然想起十幾天前張位和趙志皋吵到自己面前的事情,頓時一愣。
當時趙志皋力主將糧食運往邊關,而張位力爭不可,主張要將這批糧食運到京城外面賑濟京畿百姓,理由是京畿百姓一旦因為飢餓而民變,將直接威脅京師,而大同那兒多少還能再撐撐,就等下一批。
當時自己也是考慮到京畿百姓距離京城更近,萬一鬧事,怕是京城不安全,皇帝顏面盡失,所以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個事情後來居然就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