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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唇槍舌劍你來我往了很久,終於,沈一貫做出了退讓,暗中同意將蔡國珍的名字寫上推薦名單交給皇帝,並且為他美言,至於之後的事情能否如願,就看皇帝的心思了。
當時,沈一貫是這樣陳述的。
「老夫可以為蔡部堂填上名單,並且美言幾句,但是,蔡部堂能否最終入閣,這不是老夫可以左右的,全在陛下一念之間,蔡部堂應當明白,最好的結果,就是中旨入閣。」
蔡國珍心裡也清楚,自己沒有翰林的身份,是斷然無法通過廷推這種正規程序的,唯一的方式就是走張璁的老路——中旨入閣。
而石星和宋應昌若要進入內閣,也只有這樣的方式,通過和皇帝達成協議而進入內閣,這合同群臣達成妥協的方式異曲同工,但是皇帝是少數派,群臣是多數派,看上去,總是多數派的決定更加合理一些。
只是在某些特定的歷史時期,多數派和少數派誰說的對誰做的對,還真不好說。
第六百六十七章 沈一貫的野心不斷的膨脹著(上)
沈一貫不是平白無故就出那麼高的價碼拉攏人的。
最重要的是,蔡國珍要沈一貫表態的同時,沈一貫也要蔡國珍表態了,因為中旨入閣就意味著「媚上」和不講規矩,在反對皇帝就是政治正確的時代,不講規矩就意味著自絕於群臣,自絕於文官。
一旦他中旨入閣,只能背靠皇帝面對群臣,迎接很快就會到來的唇槍舌劍和各方面的刁難。
沈一貫不同,他是正大光明的內閣輔臣。
文官固然無法直接將內閣閣臣解職,也不能強行越過皇帝強迫皇帝更改他的想法,因為從法律意義上來說,內閣閣臣是皇帝的私人秘書,品級不高,完全由皇帝指定,這一點直到現在都沒有改變,皇帝在法律程序上擁有指定內閣閣臣的權力。
皇帝下旨讓你入閣,你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入閣,以前就是這樣來的。
但是現如今,在群臣同進退的情況下,皇帝聖旨的權威已經一落千丈,內閣閣臣的選擇權也從皇帝指定到群臣選舉,皇帝的聖旨在沒有官員贊同的情況下成為中旨,在文官眼中和廢紙無二,他們完全可以不遵循。
可是唯獨在內閣閣臣選擇的這件事情上,皇帝還就是有指定人選的權力,雖然群臣廷推上選擇人名單給皇帝,皇帝圈人決定人選,看起來群臣限制了人選,皇帝怎麼選都是大家認同的人,但是皇帝如果甩開廷推強行下旨讓你入閣,法律程序上是沒有問題的。
廷推是規矩,甚至可以說是正當化的潛規則,但是它仍然不是法律。
這就是非翰林身份的人進入內閣的唯一方式,在此之前,只有張璁一個人成功,並且三度擔任首輔,給後世非翰林身份的大臣留下了寶貴的前鑒。
但也僅此而已了,因為文官群體在嚴嵩時代慘遭分裂差點兒覆滅,吸取了教訓的他們,開始學會了內鬥歸內鬥,但是面對皇帝必須共同進退,一步步把皇權逼入了絕境之中,一步步成就不敗金身。
在這個過程中,任何可能成為嚴嵩的人都會被毫不猶豫的打到,任何為皇帝辦事,甚至是為皇帝說一句公道話的文官都會被打倒,都會被視作叛逆,比如王錫爵。
這個時候大家不管你是哪個派系的,給你摁下一頂「媚上」的帽子,發動言官用車輪口水戰將你罵到精神崩潰,饒是臉皮至厚之人也承受不住這種精神污染式的攻擊。
要知道,在大明朝這個病態的道德社會,道德上有了瑕疵,你就完了。
皇帝不是沒有嘗試過用中旨下令大臣入內閣,但是懾於群體的威壓,愣是沒有一個人敢於接受。
大明朝的萬曆皇帝就處在這樣一個尷尬且絕望的境況當中,無力的掙扎著。
而現在,這個情況似乎發生了一點轉變。
原因就在於沈一貫個人的私心上。
主要還是被趙志皋的慘狀給嚇怕了。
趙志皋可以說是大明曆代首輔當中最悲催的幾個人之一,不是說命運不怎麼好,而是說活的悲催,活的憋屈,還不如死。
沈一貫洞悉了張居正以來歷任首輔的處境之後,參考了嚴嵩的做法,做了一個對比,他意識到,若要站穩腳跟,成為實權首輔,成為人人都不敢招惹人人都要尊敬的可以下達有效指令的實權首輔,必須要有一個堅實的團隊。
這個團隊以自己的意志為最高意志,以自己的指令為行動準則,一切以自己為中心,並且大家的利益一致,目標一致,不會輕易脫離團隊。
趙志皋的困境就在於他之前根本就沒有打算成為首輔,完全是時勢所迫把他給推上了首輔的位置,那個時候他已經七十多了,垂垂老矣,自己沒有什麼可靠的團隊可以配合,加上性格溫和,不喜與人爭,於是就活成了悲悲催的反面教材。
在大明,結局比趙志皋悲慘的首輔有不少,夏言和嚴嵩都是,但是像趙志皋這麼悲催的,還真沒幾個。
這裡是大明首都,大明的政治中心,政治漩渦的中心,你一個首輔,不與人爭,那你想幹什麼?養老?
政治本就是你死我活的鬥爭,不存在你不與人爭就沒人與你爭,他們只會覺得你好欺負,誰都想來欺負一下,反正沒什麼後果。
沈一貫對於這些年的點點滴滴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他深刻的明白趙志皋這麼悲催的原因,他早就發誓,做不成張居正也不能做趙志皋,最差也要做個申時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