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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背後,也有一整個利益集團的需求,支持他開戰的勢力,是整個沿海地區各省的大員們,誰都不想讓日本從他們的轄區開戰,所以卯足了勁兒要禍水東引,為了促成這一決策,他才如此大聲的疾呼,而當人選出現了分歧的時候,石星也面臨著其他的壓力。
李如松風風火火的進來,抹了一把汗,喘著粗氣,模樣有點狼狽,反觀蕭如薰,淡淡然的模樣,一滴汗也沒出,神色泰然自若,有古之名將風範,可以說一個像衛青,一個像霍去病。
支持蕭如薰的官員暗暗點頭,而支持李如松的則皺起了眉頭,就是石星自己也不得不在心裡表示,這一刻,他心裡的天平傾向了蕭如薰,這個年輕將領有著不符合年歲的沉穩,而且比起脾氣乖張的李如松更加謙和有禮,這也是相當一部分騎牆派最終倒向蕭如薰的原因。
李如松自己的乖張脾氣得罪了不少文官大員,他們得知了主將之爭以後,無論是否在朝,都開始主動為蕭如薰造勢,無論如何都不叫李如松得意,這下武將勛貴針對李成梁發力,這些地方大員騎牆派又對李如松發力,蕭如薰反倒占了大便宜。
情況真的發生了改變。
第七十一章 一片公心
這些,石星都是心知肚明的。
「李總兵,今日兵部叫蕭平虜來是有問話要進行,兵部沒有叫你過來,你為何不請自來?而且還在兵部衙門前大吵大鬧?」
石星首先開口。
「部堂,我李如松十三歲上戰場殺敵建功,到今日,三十年整,馳騁疆場三十年,不說百戰百勝,也是勝多敗少,建奴和蒙古部落哪個不知道我李如松的大名?我為國戍邊三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這一次,倭寇進犯朝鮮,就在遼東邊上!就算是為了保護家園,也應當讓遼東兵為主力出戰。就近出兵,也能節省糧草軍餉,更別說倭寇殺我大將和軍卒,與我遼東軍有不共戴天之大仇,於情於理,這個仇,我遼東軍一定要報!所以我來了,想向部堂討個說法,這位蕭總兵,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居然說我遼東兵不堪用!今日要是沒個說法,我李如松絕對不服!!」
李如鬆開門見山,上來就亮出自己的寶劍,劍鋒直指蕭如薰。
幾名官員把視線投向了蕭如薰,見蕭如薰面色如常,眼觀鼻鼻關心,並沒有開口的打算。
石星開口道:「蕭平虜軍功封爵,乃嘉靖以來令尊之下武將第一人,而且他的請戰摺子是最早遞上來的,兵部首先注意到蕭平虜也是按照規矩來,李總兵想請戰,自然也是先寫摺子遞過來,這種事情於情於理,李總兵貿然闖進兵部都不是什麼應當做的事情。」
石星首先要認同此事蕭如薰無錯,錯在李如松。
這個李如松根本不在乎。
「這一點是我李如松不好,我承認,部堂說的是,但是我不能接受的就是,朝廷捨棄我,而要用這個黃口小兒做數萬人之主將!他有這個資格嗎?!」
李如松惡狠狠地盯著蕭如薰,宛如一頭呲牙裂嘴的藏獒兇猛的狂吠。
石星沒說話,視線投向了蕭如薰。
「在此之前,李總兵,我希望你弄清楚一件事情。」蕭如薰也不看李如松,緩緩開口:「你是山西總兵,我是寧夏總兵,論職位,你我相同,並無高低之分,論爵位,我為平虜伯,軍功封爵,名正言順,朝廷用我合情合理,既然李總兵自認有資格,那麼區區在下為何不可?」
「蕭如薰,打了一場勝仗,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老子上戰場殺敵之時,你還沒出生呢!」
李如松銳氣十足。
「原來李總兵還記得在下的年歲比李總兵小了整整二十一歲。」蕭如薰笑了笑,把視線投向了銳氣逼人的李如松。
「那麼請問,在下二十二歲,蒙總督信任,賦予前線指揮權,以五萬大軍取寧夏堅城,大破數萬叛軍和數千套虜,親手斬下哱拜逆賊首級,立下大功,才得到朝廷恩寵,殄為寧夏總兵平虜伯,李總兵二十二歲之時,有攻城拔寨軍功封爵之戰績嗎?」
「你……!」
這話就說到了李如松的痛腳。
而蕭如薰還沒有說完。
「李總兵所持,乃遼東精銳鐵騎之鋒銳,草原爭鋒,馬上爭雄,而朝鮮之地,八成國土具為山川,可供騎兵馳騁之地甚少,每一處都有城池農田,溝壑縱橫,根本不便騎兵就近展開,祖承訓之敗就在於此。與倭寇戰於朝鮮,多的是攻城拔寨,而非是野戰爭雄,就算是野外擊敗倭寇,也要將這些城池一座一座的奪回來,騎兵能在草原上大破蒙古人,難道也能攻破城池嗎?攻城靠的是步卒和軍械,而非騎兵,李總兵最擅長的戰術根本不適用!必將造成大量損失!遼東騎兵需要威懾蒙古人,需要威懾建奴與海西女真,若是有大的損傷,無力威懾蒙古女真,遼東之地豈不危險?平壤之戰已有千名騎兵戰死,李總兵難道還不清楚騎兵攻城的劣勢嗎?遼東精銳騎兵又有多少?訓練一名騎兵有需要多長時間?需要耗費幾何?這些都是大明珍貴的戰士,不能再不必要的戰場上損耗太多!」
蕭如薰指著朝鮮的地圖,道出自己的「本意」,卻是叫兵部官員吃驚不小,叫李如松也愣了一下。
他們所聽聞的是蕭如薰輕視遼東兵,認為遼東兵不能戰勝日本人,結果蕭如薰卻說他這樣做是認為遼東兵不能損失太多,大明需要遼東騎兵震懾女真和蒙古,這樣一說,似乎蕭如薰完完全全是在為大明和遼東騎兵考慮,而不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