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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后覺得火候差不多了,再說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便站起身子,開口道:「那哀家就不打攪皇帝讀聖賢書了,哀家回去了。」
走了幾步,朱翊鈞也隨之跟上,要把自己的母親送出去,李太后沒阻止,不過走到一半的時候,就讓朱翊鈞不要跟著了。
「別跟著了,就到這兒吧,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去處理。」
朱翊鈞點了點頭,沒再跟著。
又走了幾步,李太后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朱翊鈞。
「對了,皇帝,你的那員愛將蕭如薰在緬甸打了大勝仗,已經把那個什麼洞武國給滅掉了,現在內閣已經決定在那裡復設緬甸鎮,隸屬雲南巡撫管轄,封蕭如薰為世襲罔替鎮南侯,緬甸鎮總兵官,世鎮緬甸,總覽南疆兵務,你且放心吧,今後,大明南疆就安穩了,你就放手處理北疆的事情吧!」
李太后說完,便快速離開了朱翊鈞的寢殿,等朱翊鈞回過神來的時候,李太后已經走了很遠了。
庭院內,太陽曬在朱翊鈞的身上,朱翊鈞卻感受不到任何一絲溫度。
蕭如薰打了大勝仗,把洞武國滅了,大明南疆安穩了,這是好事,這當然是好事,但是……讓蕭如薰世鎮緬甸是什麼意思?不讓他回來了?不允許他回到朕的身邊?
母親,王錫爵……
朱翊鈞深吸了一口氣,眼中寒光四射。
第三百八十六章 政治動物
朱翊鈞一點兒都不覺得自己的母親把蕭如薰的事情放到最後說是因為記性不好,所以忘了,作為一個政治動物,自己的母親玩弄權術的級別也不低,也染上了一些政治動物所特有的習慣,比如說話說半句,比如拐彎抹角表達自己的意思,總而言之,就是有話不好好說,但是說出來的話往往信息量超大。
蕭如薰今後沒有合適的理由和合適的時機是不可能回來的,朱翊鈞很清楚自己的信件被李太后看完了,估計也只有李太后看完了,知情者應該加上一個王錫爵,這兩個人是知道自己那個倉促的政變計劃的,比如讓蕭如薰帶兵殺入京城,控制京城,然後挨個的斬殺那些無恥之徒。
如此雖然快意,但是把大臣都殺了,誰來治國?大臣們就不會絕地反擊搞清君側嗎?這個計劃幸好沒有實施,否則朱翊鈞就要擔心自己的性命和皇帝的位置了。
但是,蕭如薰始終是自己計劃當中非常重要的一員,別的不說,就說強悍的戰鬥力好了,那就是一般的武將所不具備的,一個蕭如薰頂得上一整個京城的酒囊飯袋,這是朱翊鈞自己的估計,給他幾萬兵馬,別的不說,京津地區肯定可以控制好,然後掌握山海關和薊鎮,奪取兵馬控制河北,進而發展到其他地方……
朱翊鈞當時只想到了那麼多,現在想來,還有很多沒想到的因素,比如蕭如薰在地方軍隊當中的威望和號召力,是很有可能讓一些部隊直接倒戈的,所以,不管計劃怎麼修改怎麼完善,一直掌握在手裡的精銳軍隊是少不了的,而蕭如薰就是掌握軍隊的關鍵,那是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大將。
可現在倒好,大將被安排到了南方那個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地方開荒去了,名義上是個永鎮緬甸的軍閥了,但是鬼都知道那個鬼地方連漢民都沒有,你鎮個鬼!擺明了就是變相流放,把那塊地方交給你去隨意折騰,你就不要回來了,就是這個意思,還有別的含義嗎?
好端端一個功臣,一個鎮南侯一個世鎮緬甸就給摁在了南方不得脫身,如此大將之才不用去打女真打蒙古,居然丟在南邊防禦什麼佛朗機人?隨便一個地方巡撫就能解決的事情,居然讓一個帥才將自己的一生都耗費在那裡!更關鍵的是,這直接孤立了朱翊鈞自己,和軍隊之間的聯絡完全被隔斷,除了錦衣衛之外,他沒有直接掌握的軍隊力量,所有軍隊都在兵部手裡。
朱翊鈞心裡那個恨啊!
王錫爵心裡那個輕鬆啊!
最麻煩的事情解決了,王錫爵就可以著手安排後事了,首先是蕭如薰的地位問題和權力問題,傻子都看得出來這是變相流放,所以為了安撫功臣之心,就在權力上給予照顧,給雲南巡撫發命令,免除緬甸鎮民賦稅三年,三年以後,除賦稅問題外,一律不要干涉緬甸鎮內務,只當那塊地方是他蕭如薰的私屬領地就好,就對那個朝廷給他在那裡封個王,任他折騰。
然後就是蕭如薰自請留兵三萬的請求,理由是餘毒未清,地方不穩,擔心洞武國死灰復燃,除了他的寧夏本部五千人之外,還有南兵和廣東兵、川兵的駐留請求,請求把這些地方軍人的軍戶全部轉移到緬甸鎮來,然後遷移家屬居住到緬甸鎮。
對於這個請求,內閣仔細研究了一下,覺得不妥,一者工作量太大,二者認為蕭如薰麾下百戰強兵,非常精銳,他自己留在那兒就已經很可惜了,要是帶著軍隊一起留著,那更加可惜,所以內閣的意見是除寧夏本部五千火器營以外,其餘部隊全部召回,但是允許其在日後居住到緬甸鎮的鎮民當中編練新軍,額度是三萬,與其一起鎮守南疆。
這擺明了就是個坑,按照現在的生產力水平,十個人裡面抽一個當兵都夠嗆,緬甸這種地方什麼時候才能有三十萬居民給蕭如薰自己募兵三萬?
石星力爭蕭如薰回京無果之後只能退而求其次,也是這樣的意見,認為百戰強兵留在那種地方實在沒有必要,說白了,要不是為了安置蕭如薰,緬甸那種地方丟了就丟了,一點都不可惜,現在留著他和那五千人算是安慰,你自己要是能募兵三萬那隨你,募不到,也別怪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