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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一直沒有放棄從沈一貫手裡奪回自己本該得到的東西,雖然這很難,但是他沒有放棄,他也不能放棄,這是他作為一名內閣輔臣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余繼登看到了沈鯉,又看了看冷漠的其餘人,心一橫。
此人好歹也是個內閣輔臣,眼下自己騎虎難下,他給了自己一條路走下來,要是不走下來的話,可就真的下不來台了。
於是兩人一拍即合。
余繼登立刻故作激動的點頭。
「好!滿堂諸公,不曾想還有錚錚鐵骨之人!沈閣老,你我一同去!」
「同去!」
沈鯉很高興自己在電光火石之間得到了一個盟友,邁出了走向重新崛起的第一步。
不過,很顯然,這並沒有出乎沈一貫的預料。
沈一貫一言不發,冷冷的看著這兩人聯袂而去,眼裡滿是冷漠。
蠢貨。
「陛下決定的事情,豈是那麼容易的更改的呢?餘部堂和沈閣老實在是太衝動了,此時反對陛下,只能適得其反,讓陛下更加堅定罷了,這樣一來,此事再也沒有迴轉的餘地了,諸位,我們沒有辦法了。」
沈一貫故作頹然的坐倒在了椅子上,看起來十分失意。
留下來的人自然也知道了沈一貫的打算。
「沈閣老,您可要考慮清楚,此事一旦做了,就沒有退路了。」
宋應昌輕聲說道。
「我自然知道,可是這是關乎國體的問題,怎可猶豫不決呢?一個爵位雖然重要,但若是皇帝允許了,封賞下去,其實,並不是我們為人臣子的可以阻撓的,為人臣者,怎能做這樣的事情呢?」
諸位大佬們互相看了看。
說是這樣說,但是咱們誰不是這樣做的呢?
當然這話不能明著說。
「就這樣吧,以我的名義回復陛下,說我贊同此事,然後……首輔,您以為此事如何?您贊同嗎?」
沈一貫回過頭,看了看不知道什麼時候「醒過來」並且眼睛眯著看向窗外美好春色的趙志皋。
趙志皋轉過頭看了看沈一貫,「哦」了一聲,然後打了個大大的呵欠,開口道:「沈閣老做決定就好了,老夫老了,精力不足,已經無法做事了,一切都仰仗沈閣老了。」
沈一貫又暗罵一聲老狐狸,低頭輕聲道:「是。」
然後,沈一貫對身邊文書官員開口道:「去,以內閣名義票擬贊同晉封蕭如薰為秦國公的草詔,然後送給陛下閱覽。」
文書官員猶豫的看著沈一貫。
「嗯?」
沈一貫不滿的看了看這個官員。
於是此人便低著頭去了。
趙世卿皺著眉頭輕聲道:「閣老,這樣真的可以嗎?」
「有什麼可以不可以的?總是要有人作出決定,總是要有人背負罵名,但是,終有一日,你們會知道老夫為何要做出這個決定,老夫的苦楚你們也會明白的。」
沈一貫的話說的有些晦澀難懂,但是在這裡的人們看來,大概也就是沈一貫在講述自己的難處,說遲早有一天大家會明白他今天的處境,也就是在其位謀其政的意思。
可是沈一貫真正的意思,這個時候的他們還不知道。
沈一貫的命令得到了貫徹,一份草詔很快就寫好了,這份草詔送到宮裡面的時候,正好是沈鯉和余繼登被朱翊鈞一頓怒罵給趕出宮的時候,趕出去的時候兩人還趾高氣昂的,認為自己得到了名望。
以前就是這樣,誰被皇帝罵得最狠,那麼名聲就越高,因為這是「不畏上」的勇士,不「阿諛奉承」的志士。
在現在的大明朝,只要反對皇帝抗拒皇帝甚至辱罵皇帝,然後最好還要被皇帝氣得廷杖,那就能得到名聲,打得越狠名聲越高,打死了直接成為聖人。
甚至有些看不到晉升希望的言官還特意想方設法鑽空子找理由寫奏表去罵皇帝,罵皇帝的父親,把皇帝氣得直冒煙,期待得到廷杖,好讓自己瞬間揚名四海。
當辱罵皇帝的行為成為一種政治正確的道德象徵的時候,皇帝的處境可想而知。
第七百二十六章 在危機中尋找機遇
因為這種病態的潑婦式的道德觀,大明朝的最後幾位皇帝真的很慘,很慘。
被人罵不能殺人,被人罵不能還擊,否則就是在免費給他們做名聲助推,讓他們更加有名,更加高興。
打不能打,罵不能罵,這是皇帝嗎?
簡直就是受氣包。
和這幾位皇帝比起來,滿清的皇帝簡直生活在天堂,因為他們耳中只有阿諛奉承,也只願意聽到阿諛奉承,罵他們,別說升官發財名揚四海,全家滿門甚至三族六族九族都是有生命危險的。
沈鯉仿佛看到了權力正在向自己招手——他失去權力有點時間了,手中無權的感覺,真的和死了差不多。
余繼登似乎看到了內閣的名位向自己招手——他是禮部尚書,真正意義上的儲相,有此事的加成,進入內閣不成問題。
然後兩人正好撞上了去送奏表的人。
「等一下,這是沈閣老讓你送給陛下的?」
沈鯉攔住了送奏表的人。
「是。」
「沈閣老怎麼說?此事是贊同還是不贊同?」
「沈閣老票擬了贊同晉封蕭鎮南為秦國公的草詔,請陛下閱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