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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真以為錦衣衛是吃乾飯的?駱思恭是嘉隆萬以來除陸炳之外最能幹的錦衣衛指揮使,別說整個大明,朝鮮和日本都有他的人,咱們這兒錦衣衛也不少,但是為什麼就沒人說呢?
因為晉商太強啊!不管哪個派系都沒有把握一把把晉商給收拾掉,他們自己內部也是問題多多矛盾重重,萬一被晉商反咬一口,他們誰是乾淨的?翻翻他們家的祖墳,那都不是先人的屍骨,那都是一箱一箱的銀子啊!
我都知道的事情駱思恭會不知道?朝廷里的官僚會不知道?南邊的人會不知道?他們都知道,心知肚明,只是不敢說而已!
現在蒙古人幫著他們把晉商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大同完了,晉商功力五去其一,太原完了,晉商功力五去其二,實力大損!會有人無動於衷嗎?
他們肯定會借著這個機會大做文章,更別忘了,今年可是京察之年,他們若是不掀起一番腥風血雨,會甘心嗎?他們不說,晉系官紳就真的會坐以待斃?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別人不說,我王世揚肯定是第一個陪葬品!」
第五百五十六章 王世揚求活(下)
王世揚說了一通,口乾舌燥,端起茶碗來大口飲茶,周相容在一旁聽的心驚肉跳,這些事情他也知道一些,但是不知道居然已經牽扯到了那麼大的問題。
「東翁,那若是這件事情傳到了陛下的耳朵里……」
王世揚冷笑一聲。
「陛下怕是誅這些人九族的心都有,但是這件事情里能主導事情走向的不是皇帝,而是南邊的山東的遼東的黨派的人,有了鐵證,就要辦成大案,就非要殺人不可,晉系垂死掙扎,反咬一口,雙方就角力吧!到最後,晉系雞飛蛋打徹底消亡,各大派系搶占晉系的份額,免不了又是一通激戰,今年一整年,朝廷都不會安穩了,倒是皇帝可能在其中得到很大一筆利益,皇帝一直都在想方設法的開礦,山西是重礦區,皇帝沒有理由坐視不理。」
周相容深吸一口氣。
「那這件事情和蕭如薰做總督又有什麼關聯?東翁為何要替他爭取呢?蕭如薰是個武將,又鎮守緬甸,完全牽扯不到這件事情當中啊!」
「不是替他爭取,是替我自己爭取一線生機!」
王世揚再次提筆,沾了些墨汁,繼續書寫自罪書:「此事一旦為朝廷所知,一旦為陛下所知,你覺得誰會首當其衝被陛下責問?」
周相容想了一番,開口道:「必然是晉系在朝中的官紳,他們肯定會被陛下嚴厲懲處,甚至是連根拔起,一場腥風血雨在所難免。」
「不然!首當其衝的,是錦衣衛!」
周相容愕然。
「錦衣衛負責糾察天下官民,晉黨派系那麼大的事情,卻一直以來都不為皇帝所知,皇帝可能只是知道一點點表象,卻不知道山西已經被晉商大戶完全掌控。此事一旦泄露,錦衣衛作為皇帝了解大明幾乎是唯一的耳目,必會為皇帝所忌憚,所以皇帝必會問責駱思恭,駱思恭為活命,加上晉系倒台已成定局,他定會落井下石,將所知道的一切告知皇帝。並且痛哭賣慘求得一命,而那個時候,皇帝痛恨晉黨將無可逆轉,這也是我唯一的生機,這一回,能保住我的性命的,只有皇帝了。」
王世揚一臉苦笑,周相容卻恍然驚覺。
「蕭如薰是皇帝眼前紅人這事咱們都知道,但是蕭如薰鎮守緬甸已經三年,再紅的人,過了三年也該人走茶涼了。」
王世揚搖了搖頭。
「朝廷文臣行事太過囂張,皇帝早就不滿,並且深恨之,而且皇帝一直為自己不能直接手握兵權感到不安,今上可比隆慶爺嘉靖爺更有志向,他想插手兵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每次都被頂回來,但是心思從沒淡過。這一次蕭如薰一回來就做了提督,而且還得了皇帝親自授予的不受我節制的權利,這代表什麼?這代表皇帝正在積極拉攏蕭如薰,看重蕭如薰在大明軍中的威望,試圖以蕭如薰作為突破點,奪回軍權!我此時已是等死之人,若是不想死,不想遺禍家人,就顧不得那麼多了,必須要向皇帝表述我的想法,同時把蕭如薰捧上去。讓蕭如薰掌權,把這裡的戰事交給蕭如薰來處理,增加他的威望,給皇帝增加足夠的籌碼,如此,才能換得我的一線生機。」
王世揚說完,深深嘆了口氣。
「但是此番之後,就算是僥倖得活,我也將被視為皇帝鷹犬,再也不得翻身,以文官之身向皇帝獻媚,推動武將掌權,使之更上一層樓,在這個檔口,群臣難以反對,一旦通過,我怕是要一輩子頂個罵名度日了。」
周相容憂慮道:「東翁,這樣做值嗎?蕭如薰一旦成功,必會大漲武人威望,朝中文臣哪個願意?」
王世揚苦笑一陣:「事關身家性命,有什麼值不值的,不把手上的東西交出去,就別想活命,晉黨臨死之前,定會拉我陪葬,我一人無傷大雅,但是我還有家人。先生,我家中還有老父老母,還有妻兒子女,滿門四十幾口的性命啊,我總不能給一幫罪孽深重之人陪葬,我總要為他們爭取一線生機。更何況現在,我對北虜突然南下這件事情的懷疑也基本清楚了,若是沒有人予以裡應外合,我是不相信的,聯想到當時梅國楨向我請糧,我也大概想到了這些人的做法。只是我未曾想到他們會那麼狠,直接把太原城也給送了,自廢武功,之前大同的二成功力已經基本上廢了,現在太原城又要廢了,這也是他們的二成功力啊,直接廢掉自己的四成功力,這到底是為什麼?是誰主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