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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成為不了首輔,一切都是妄談。
這兩個念頭在沈一貫的腦海中不斷的徘徊著。
忽然,沈一貫想到了一個問題。
蕭如薰的問題不還沒有解決嗎?
就算此時此刻迎奉君王,但是並不是說挽回名聲的機會就沒有了,因為蕭如薰要幹的事情是和所有文人對著幹,他必然會成為文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就算是現在,已經有很多人對蕭如薰的做法不滿意了。
蕭如薰是要除掉的,而除掉他的必然是自己。
為了除掉蕭如薰,而要做首輔,為了做首輔,不得不討好皇帝,用秦國公的爵位麻痹蕭如薰,使之驕狂,乘其不備,一舉除之。
一個忍辱負重矢志除奸的形象就捏造完成了,一個力挽狂瀾救時宰相的形象就躍然於眼前了。
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沈一貫的內心忽然鬆快了許多。
於是,當著所有人的面,沈一貫露出了一副內心猶豫掙扎的糾結表情。
「既如此,老臣遵旨便是了。」
沈一貫的聲音十分低沉。
趙志皋的呼吸一滯,很快便恢復了正常。
沈鯉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沈一貫。
六部大佬們也都用十分錯亂的眼神看著沈一貫。
沈閣老,你真的為了要做首輔連節操都不要了嗎?你是要迎奉上意嗎?你知道你這個決定作出了之後會給你帶來什麼樣的結果和麻煩嗎?你真的不要名聲了嗎?
「閣老!此事是否繼續商榷一下?這不是小事,不可輕率作出決定啊!」
趙世卿趕快勸說沈一貫。
「是啊閣老,此事當真要慎之又慎,秦國公之爵位秦之封號怎可授予外姓臣子?這完全是不合規矩的!」
蔡國珍也緊接著勸說。
「從禮法上來說,此事完全是陛下的一人之意,秦乃帝王封號,就算要授,也只能授予宗室,蕭鎮南一屆外姓臣子,別的什麼國公都可以,就是不能授秦國公!此事,老夫絕不答應!」
余繼登以禮部尚書的名義反對沈一貫。
石星和宋應昌互相看了看,臉上的表情之糾結也能相互理解相互明白。
石星拱了拱手:「閣老,蕭鎮南之功勞的確很大,但是秦國公爵位實在是太敏感,不便授予外臣,此事,還是謹慎為上,再商議一下吧?」
宋應昌也拱了拱手:「此事一旦傳揚出去,天下人議論紛紛,還不知道會鬧出什麼禍端來,為國家計,為人才計,我等都應當三思而後行。」
眾人的反對意見也越發的明確了,這讓沈一貫感到有點得意。
他面色悲戚的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再三思下去,還能如何?立太子一事已經十年了,太子可以等十年,可是立功將士可以等十年嗎?凱旋就在眼前,我等若繼續三思,將軍和將士們又該如何看待朝廷呢?這豈不是寒了功臣之心嗎?」
趙世卿連忙說道:「閣老,我等不是不賞,賞賜的規格要按照國朝的規矩來,不能逾越,蕭鎮南可以封國公,但是不能封秦國公!」
沈一貫面色愁苦。
「可陛下他就要秦國公啊……」
這可怎麼辦呢?
第七百二十五章 蠢貨
「那我等可以繼續上書,堅決不認同,絕對不能允許陛下將國家大事視作兒戲!陛下寵幸什麼人是陛下的事情,但是絕對不能以國家名義給寵臣什麼逾越的東西,成化年間有趙輔擾的朝廷不安,難道現在還要有個蕭如薰頂著秦國公的爵位在我等面前作威作福嗎?」
余繼登堅決反對:「老夫這就回去寫奏表,力薦陛下,絕不應允此事!諸位同僚,何人願與老夫一起上奏陛下?」
這就是要爭取名聲了,余繼登似乎意識到這是一個爭取名聲的好機會,說不定能為他的入閣增加一些砝碼,殊不知他在沈一貫眼裡已經成為蠢貨的代名詞了。
開罪了皇帝還想入內閣?你想得也太美好了一些吧?
別的地方任命官僚皇帝管不了,作為皇帝私人秘書身份的大學士還管不了嗎?這可真是皇帝選誰就是誰,雖然人選掌握在我們手裡,但是皇帝愣是要不選你,你也沒辦法不是嗎?
張位當初為什麼兩面不討好?不還是又想要名聲又想要權位嗎?這就是既想當婊子又要立牌坊!世上哪有那麼好的事情?進了這個權力場就不要想著獨善其身,就不要想著乾乾淨淨,那是不可能的!
余繼登顯然未曾參透張位用生命給大家討來的教訓。
但是很顯然,不是每個人都和余繼登一樣想入內閣想得快要瘋了。
所以其餘四名部堂級大佬並沒有迎合余繼登。
這讓余繼登感到一絲尷尬的同時,也覺得非常惱怒。
「爾等難道就沒有一絲羞恥之心嗎!?難道都要做那阿諛奉承之人嗎?!」
他有點害怕了,於是選擇用這種行為來掩飾自己的心虛。
然而更顯然的是在這種關鍵性抉擇的時候,不是每個人都能和沈一貫一樣想好利害關係之後再去辦事。
於是沈鯉附和了余繼登。
「老夫隨你一起去!」
沈鯉站了起來,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一個失意的閣臣和一個惶恐不安的禮部尚書之間忽然達成了某種默契。
余繼登只是想在廷推的時候得到大家的認同,而沈鯉是個失去權力的閣臣,正常情況下他將一直被沈一貫壓製得死死的,沒有出路,為了這條出路,他必須要嘗試各種方法,否則他就白瞎了內閣輔臣的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