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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如薰最後一句話說的是殺氣騰騰。
眾將凜然。
「諾!」
午後時分,大軍再次飽食一頓馬肉飯和馬肉湯,吃的飽飽的,渾身暖乎乎的,稍事休息之後,大軍開拔,七萬明軍兵分兩路,柴國柱和董一元帶領三萬兵馬出馬邑,蕭如薰和李如松帶兵四萬進發山陰。
大同反攻戰正式開始,按照蕭如薰的要求,大軍每天都要相互聯絡,每抵達一處戰略地方都要給對方通信,報告抵達地方,日期,糧食儲備和戰鬥情況,還有地勢周邊環境。
派遣相當數量的傳令騎兵和哨騎確保雙方的通訊順暢,如果有超過三天無法相互聯絡的,那就意味著出事了。
無論是哪一邊出事了,問題都很嚴重。
現在,就看大同有多少北虜了。
梅國禎,麻貴,他們還安全嗎?
蕭如薰不知道,也不敢揣測。
但是他很清楚,無論是梅國禎還是麻貴,在這場戰事之後都是沒有好果子吃的,最大的那枚苦果已經被王世揚給咽下去了,但是剩下的小苦果總要有人去咽,否則那麼大的損失和民憤該由誰去承擔呢?
蕭如薰慨嘆這兩位故人的遭遇。
萬曆二十六年三月初一,蕭如薰率兵抵達了山陰,山陰縣城破敗,整個縣城宛如鬼域,一個人都看不到,但是想來這也是正常的,畢竟是北虜攻打雁門關的要道,被北虜蕩平了也是可以想像的。
殘破的城池,破壞的房屋,還有地上已經逐漸腐敗的屍骨,無一不昭示著山陰縣的百姓們所遭遇到的可怕遭遇,然而這一切蕭如薰都無能為力。
北虜來的時候呼嘯而來,走的時候也沒有留下任何東西,這裡連一個活人都看不到。
接到努爾哈赤的軍報的時候,蕭如薰就知道這裡已經沒有活人了,但是真正看到的時候,依然無法控制心中的悲憤和淒涼。
「吾輩軍人無能,卻害的無辜百姓慘遭塗炭!若不能保護百姓不受敵人所害,吾等手中刀劍究竟是為什麼而存在的?此吾輩之過也!」
蕭如薰望著山陰縣城的殘垣斷壁流下眼淚,在縣城大門口設壇祭祀,將雁門關外斬下的北虜頭顱奉上作為祭祀品,順帶著,斬下了自己的一縷頭髮。
「如薰尚且需要這顆頭顱為諸位報仇雪恨,以雪國恥,在此割發代首以銘誓,必將北虜斬盡殺絕,為諸位報仇雪恨,願諸位泉下有知,可以瞑目。」
蕭如薰把自己的頭髮放在了祭壇之下表達自己的愧疚和誠心,隨後,軍中主要將領都跟隨蕭如薰一起,每人都割下一縷頭髮表示愧疚和誠心。
「北虜無德,殘害我百姓,此番北伐,定要叫北虜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
士卒們齊聲高喝。
明軍繼續北上,往應州方向前進。
應州,在雁門關以北,大同鎮以南,照理來說並不是一個很重要的邊防樞紐,更多時候大概是一個邊防物資轉運站,本該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地方,卻因為正德十二年的一場大戰而進入了人們的眼帘,那一年,一場超過十萬人參加的戰役在這裡發生。
不過真正讓它為後人所津津樂道的大概不是這場戰役本身,中國歷史上超過十萬人參與的戰爭數量的確不多,但是也絕對不會因此而讓應州就聲名大躁,真正讓應州有了名聲的是因為這場十萬人戰役的結果。
明軍斬首蒙古十六級,明軍陣亡五十二人。
這裡斬首的「級」並不是說殺死的蒙古人只有十六個人,首級的定義非常嚴格,被箭矢射死被火槍打死被火炮炸死都不算首級,只有戰陣之上兩軍對砍的時候砍下來的腦袋才能被記作首級。
所以除了少數殲滅戰殲敵和首級之間的比例很接近之外,其餘大多數戰役裡面殺敵數和斬首數都保持在十比一的比例左右,甚至可能更低,所以推算一下,這裡記載的蒙古人的死亡大概在一百六十人到兩百人之間。
但是這也很搞笑啊!
十萬人刀槍劍戟一起上,互動群毆,結果損失加在一起還沒有二百人?
第六百二十五章 細作?
其實蕭如薰看到應州地名的時候就想起了這段很搞笑的武宗實錄當中的記述。
從現代角度來看,十萬人互毆一整天,就算武器是板磚,怕也不會只有這麼點傷亡,這段記述本身就矛盾不斷漏洞百出,一邊是記載十萬人大戰一整天,一邊是記載傷亡如此低微,怎麼看怎麼不和諧。
現代一些歷史學者根據史書裡面的一些蛛絲馬跡,還有後來相關戰事的記載推斷說應州之役蒙古人的確是慘敗了,傷亡可能還不低,怕是要近萬,否則蒙古小王子部不會再之後都不敢繼續進犯了。
明武宗朱厚照給後人的印象,總結一下就兩個字,荒唐,但是在這份荒唐的外皮之下所掩蓋的身為皇帝真正的心意,從這份自相矛盾的史書記載之中也能窺得一二——
明武宗是自明英宗土木堡之變武將勛貴大規模死亡之後,軍權被以于謙為首的文官全方位把持之後,明朝唯一一個直接接觸過軍隊且帶兵出征的皇帝。
洪武永樂宣德時期,皇帝帶兵御駕親征是很正常的事情,以明朝的軍事制度來說,朱元璋的本意就是要求後代子孫直接掌握軍權,方式自然是御駕親征,但是土木堡之變這個巨大的歷史轉折點之後,這個相當於是義務的權力被文官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