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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光啟咂舌道——
快四年了,鎮南軍的戰死者人數居然只有一千三百六十七人。
大明最會練兵帶兵的將軍的名號當之無愧。
蕭如薰環視一圈這傷兵營,有些傷感的開口道:「其實一把草藥又值多少錢呢?一條繃帶又值多少錢呢?軍醫雖少,但是大多數士兵所受的刀劍創傷只要去除血污敷上草藥在綁上繃帶,靜養些時日就能復原,又是一條生龍活虎的好漢。
這種事情何須軍醫動手?每戰輔兵抽出幾百人跟著軍醫學學這些手藝,完全可以將七成以上的傷兵救回來,這些傷兵都是上了戰場見過血的,比起那些新招募來的新兵蛋子要老練的多,不用訓練不用調教,上手就敢戰鬥,就敢殺人。
可偏偏大軍不這樣做,見了傷兵就是累贅,就丟掉不管,眼睜睜看著一條刀口兩條刀口的傷兵死掉也不願弄一把草藥給他治傷,死了就招募新兵,可是老兵的經驗又豈是新兵可以比擬的?
土木堡之變,永樂宣德年間所得精銳戰兵損失殆盡,但是真正戰死的又有多少呢?又有多少是傷口不能及時處理而病死的?
那些兵馬若是得以救治,太宗所遺留下來的精銳兵馬也不會全部損失掉,大明軍隊的戰力也不會一落千丈,落到如今這個地步!官員剋扣軍餉,軍官虐待士卒,將士卒當作豬狗一般奴役,民間也是鄙視士卒!」
蕭如薰重重嘆了口氣。
「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子先,你可知道我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是有多傷心多惱火?殺敵報國拋頭顱灑熱血怎得就不如金榜題名呢?憑何只有金榜題名的才是好男兒,當兵殺敵報國的就不是好男兒?」
「這……」
徐光啟不知道該怎麼說。
「當兵殺敵報國的也是好男兒啊!好男就該當兵啊!若是沒有這些被視作豬狗丘八的好男兒,大同何存?山西何存?我大明九邊何存?一面依仗,一面欺凌辱罵,飯也吃不飽衣也穿不暖,凍得連手上武器都握不住,到了要送命的時候就全部驅趕去送命,打了敗仗還要被責罰,士卒何等心寒?大明軍力如何才能強盛?」
蕭如薰說著眼圈就紅了:「我若不能做到這些最基礎的,我有何顏面讓他們為我賣命?有何顏面讓他們為我爭取功勞讓我青史留名?我於心何忍?」
徐光啟目露震驚之色,嘴巴張了張,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說老實話,方才徐光啟的確是在心疼錢財和藥材,覺得這樣大規模救治傷兵實在是太浪費軍需了,可是聽蕭如薰這一說,他忽然覺得臉上臊得慌。
這些士卒難道不是在與國敵廝殺的時候受傷的嗎?緣何就不能得到醫治呢?
我……真的比他們高貴嗎?
至少在這裡,徐光啟產生了懷疑,一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不能上陣殺敵只能在軍營里亂晃的文書……
來投靠蕭如薰是來做什麼來了?
蕭如薰真的需要用到自己嗎?
自己做了什麼值得他那般信任和禮賢下士的事情了嗎?
徐光啟恍然驚覺——自己似乎成了這軍營裡面最為無用之人,堂堂舉人,居然是一個最無用的人。
這……也太諷刺了一點。
之後,蕭如薰來到了戰俘營地裡面,這裡關押著一千多剛剛才抓捕來的北虜俘虜,負責看管這裡的是李如梅,李如梅見蕭如薰來了,便快速迎了上來。
「總督!」
「嗯!」
蕭如薰點了點頭:「這些俘虜可還老實?」
李如梅皺眉道:「大抵是常年生活在塞外,性子野,還沒被咱們打服,頗為難看管,得拿繩子捆住,剛才還有幾個暴起打人的,給我狠狠的揍了一頓,打個半死,現在稍微老實了一點。」
蕭如薰思考了一下。
「大軍當中,我記得太原軍之中有幾支沒上過戰場的新兵蛋子吧?」
李如梅點了點頭。
「對,是有沒上過戰場的,您之前點兵要出去野戰北虜的時候,還有人尿了褲子跌在地上起不來,他娘的,之前那太原總兵也不知道怎麼帶的兵,居然還有沒見過血的雛兒!」
「倒也不奇怪,邊鎮什麼情況我也清楚,況且畢竟三年不打仗了,平時那些兵都在種田,上戰場都是第一回,好,就是他們了,到軍中選一千個沒見過血沒殺過人的新兵蛋子,叫他們把這些北虜給殺了,開開葷!」
徐光啟在一旁猛地抖了一下身子。
李如梅眨了眨眼睛。
「總督不是說這是壯勞力,要留著幹活兒的嗎?」
「幹個屁的活,北虜打跑了嗎就幹活兒?快去安排!省得這些蠻子浪費了咱們的糧食!這麼好的葷腥不給那些新兵蛋子開開葷就太可惜了!」
蕭如薰眼睛一瞪,李如梅立刻點頭:「遵命!」
不一會兒,一千名被選出來的太原軍新兵忐忑不安的來到了戰俘營,等待他們的是蕭如薰和一千把雪亮的大砍刀。
「一人一把刀,把營里的北虜都給殺掉。」
蕭如薰緩緩吩咐。
新兵蛋子們面面相覷。
李如梅不爽了,扯著嗓子就喊了起來:「沒聽明白是不是?把刀拿起來!去那裡面,把北虜俘虜給殺了!一人至少提一個人頭出來!提兩個以上有賞!但如果一個都沒有,我就把你們的人頭割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