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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咬人的狗,未必不會反噬其主,經歷過張居正的朱翊鈞很是忌憚朝中再出現一個新的張居正,更何況是一個沒有那麼心懷家國天下的沈一貫。
他還是決定先不給沈一貫升任首輔,讓沈一貫再做一陣子的次輔,讓趙志皋繼續擔任象徵意義上的首輔,多多少少讓沈一貫壓壓自己的性子。
但是對於眼前的這四個人,朱翊鈞則完全沒有什麼顧忌了。
沈鯉和余繼登尚且衣衫整潔,而溫純和徐作則狼狽了一些,身上好像還有傷,過來的時候渾身都在發抖。
「溫純,徐作,你們很好,光天化日之下衝進內閣,挾持首輔和次輔公然衝擊皇宮,要找朕要說法,很好,很好,來,現在朕給你們要說法的機會,來,說說你們要什麼說法?」
皇帝的語氣聽起來很平穩,但是他們都聽出來了,這平穩的表面之下,掩藏著驚濤駭浪。
溫純和徐作剛被抓進錦衣衛詔獄關了一會兒就給皇帝提溜出來當面審問,他們很清楚,他們的行動失敗了,衝擊皇宮在皇帝面前確立都察院的威信的計劃已經失敗了。
眼下大局已定,他們要是還不知好歹,繼續玩道德綁架,那不就是找死嗎?
眼下可不是要名聲的時候,而是要命的時候,深諳明哲保身的道理的兩人非常清楚什麼時候可以肆無忌憚,什麼時候需要小心翼翼。
曾經有張位在前面頂著,百官一起出力,大家群策群力,他們沖在前面做先鋒軍,皇帝無可奈何。
可眼下沈一貫把持朝政,將他們邊緣化孤立化,逼得他們不得不和沈鯉這個失勢的閣老聯手,也不知道皇帝會不會給點面子。
「回陛下,臣等……臣等不是衝擊皇宮,也不是挾持首輔和次輔,而是……而是沈閣老找到我等,說陛下執意要封蕭鎮南帝王之封號,不尊法度,而首輔次輔曲意奉承,沒有氣節,臣等一怒之下才……請陛下責罰!」
溫純趕快賣隊友。
徐作也緊隨其後:「請陛下責罰!」
沈鯉和余繼登瞪大了眼睛看著這兩個賣隊友的傢伙,眼中滿滿的震驚,張張嘴巴愣是沒說出話來。
政治遊戲,就是死道友不死貧道,反正的確是你沈鯉和余繼登攛掇我們的,我們只是講出實情而已,這一點對於瘋狗們來說是很正常的。
沒有生命危險的時候我們玩命,有生命危險的時候我們就只好玩你們了。
朱翊鈞心中的確惱怒,不過他也很清楚,比起這些瘋狗,在背後操縱瘋狗的人才是首先要收拾的人,打狗用棍子就可以,收拾人就不容易了,不抓住機會可沒那麼好動手。
借著這口氣把沈鯉和余繼登廢掉才重要!
至於都察院……
眼下,或許留著比不留著要好一點吧?
朱翊鈞忽然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這樣的想法一旦出現,可就無法消弭了。
要是真的給沈一貫掃清全部的障礙,那沈一貫會不會變成下一個張居正?
朱翊鈞實在是不能沒有這樣的想法。
看著這些瘋狗為了自己可以肆無忌憚的咬人,很顯然,留著他們,比廢掉他們更好。
但是首先要給他們一點教訓。
留著你們,不是讓你們借勢衝擊皇宮展現自己的瘋狂!
皇帝是要面子的!
「帝王封號,帝王封號,合著在你們眼裡,朕是一個願意把自己的皇位拱手相讓給外人的無道之君,是嗎?亦或者是說,你們覺得一個『秦』的封號,就能葬送大明江山是嗎?」
朱翊鈞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朕的大明江山在你們眼中到底是多脆弱?脆弱到了一個封號就能葬送掉了是嗎?嗯?脆弱到了一個秦國公的封號爵位就能覆滅的地步了是嗎?朕很疑惑,朕要問爾等政務,爾等天天說著什麼國泰民安,朕不問你們政務,問你們軍務,你們說大明四海咸服,八方來賀,國運昌隆,那怎麼到現在,一個封號就能葬送大明了?這大明天下,到底是什麼樣子?為什麼照著爾等說的做,天下就太平,照著朕自己的意思做,天下馬上就動盪不安,前後間隔不過一天,這天下動盪的也太快了一點吧?沈閣老,餘部堂,你們能不能給朕一個解釋?」
沈鯉和余繼登呼吸急促,閉口不言。
事實上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怎麼不說話了?朕讓你們說話!」
朱翊鈞冷哼一聲。
兩人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們的心緒完全亂了。
朱翊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沈師傅,你太叫朕失望了。」
沈鯉愕然抬頭,用驚愕的目光看著朱翊鈞。
一時間,萬般情緒湧上他的心頭,他幾乎忘卻了呼吸。
「來人,擬旨。」
朱翊鈞仿佛非常疲憊般的坐回了自己的御座。
張誠則已經準備好了筆墨紙硯,等著朱翊鈞發話。
「內閣輔臣沈鯉,禮部尚書余繼登誹謗君上,妄議國政,散布謠言,縱容都察院御史衝擊內閣,挾持內閣首輔次輔衝擊皇宮,口出虛妄之言,大逆不道,著革去職位,歸家面壁思過,沒有允許不得出家門一步。都察院左都御史溫純,右都御史兼署理工部尚書徐作膽大妄為,光天化日之下衝擊內閣,挾持首輔次輔衝擊皇宮,不敬君上,口出狂言,念其並非主謀,不予嚴懲。著杖責二十,停職反省一月,罰俸三年,余者三十衝擊內閣皇宮之御史著錦衣衛杖責十下,罰俸一年,停職反省半月!都察院其餘御史未能阻止如此狂妄之舉動,全體罰俸半年以示懲戒!」